第31章 迷局
徐子衿几日前总是心神不定,心中觉得像要出什么事一般,后来得到前方战报,团圆告诉徐子衿,才知道父兄在战场失了消息,那一刻,她的天如塌了一般,她怎能不急。
“父兄是我最后的亲人,我还未曾在阿父膝前尽孝,还未曾见到阿兄定亲成家,他们一定不能有事。”
徐子衿说着便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会的,你父兄若是见到你如此惦念,说不得会乱了思绪,你是你父亲的女儿,当英勇无畏,当高山压顶不动如山,心中坦然面对世间的一切。”
“我明白,尚未见到父兄,我定不会将自己吓垮。”
“真是苦了你了。”
闻仲恺心疼的看着她,一只手温柔的去理徐子衿凌乱的鬓角。团圆在一旁看着,心里觉得闻仲恺对子衿仿佛有师徒之外的情感,模模糊糊的,自己也说不清。
徐子衿这是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闻仲恺的相貌,他身材祁长高挑,宽肩,体态匀称,俊俏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犹如一只狐狸眼,怎么看都是一副聪明相,骨子里又添了些许温柔。
“师父,多谢你一路陪我到这,我不想连累您,等一会到了驿站,你便下车好了,我可以同团圆前去,此事本不同师父干,战场刀剑无眼,我怕…”
“你要抛下为师?”
“并非抛下,你也知道,我天生运气不好,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受什么苦楚…我会过意不去,也不想…亏欠你太多。”徐子衿默默低头,这样玄之又玄的事,她拿不准,也不想让别人同她一起冒险。
“子衿,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谨小慎微,你道这天下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怎么来的。都是你拖累我,我亏欠你,一来二回,才有了至亲至爱的关系。我既作你师父,定会管你到底,你放心就是,至于运气,你师父我是元京最为顺遂之人,唯有带上我,你才能化险为夷,这下可还想抛下我?”
闻仲恺同她立冤道,徐子衿看着闻仲恺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把他的师父地位举的老高。
“谢谢你,师父。”
“傻丫头,你我师徒,何须言谢。”
玉琴被人送回了崔府,崔明浚收到时,崔令姝也在。
崔明浚不明白为何,便问女侍。
“这琴为何送回来了?你们姑娘,可有说什么?”崔明浚问道。
“我们姑娘说不必说,公子自会明白。”
崔明浚将盒子打开,只见那玉琴的琴弦断了一根,他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朱弦断,明镜缺。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看来子衿已是下定决心了。”崔令姝惋惜道。
崔明浚心痛不已,铁骨铮铮的男儿也不免为情落下一滴泪来。
他转身要走,却被突然而来的崔令仪拦住。
“你去做什么?”
“大姐姐,上次是我没有护住她,此次无论如何也不要拦我,我定要去找她说清楚。”
“来不及了,战报已出,邬城城破,徐子衿已经和闻仲恺快马出城了。”崔令仪道。
“什么!!”
崔明浚听闻此信,犹如噩耗。他更加后悔当日没有同徐子衿说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该多难过啊……
勤王府翎瑄阁。
一众女侍婆子都在院子里聚着,听着闺阁内的摔打声,叫嚷声。
她们是被娴瑛郡主赶出来的。
娴瑛郡主自发现崔明浚喜欢徐子衿这件事后,回来就开始摔东西,砸东西,哭嚎声不断。
她自小都是在外面体面收敛,在家里撒泼打滚。
这是她母亲告诉她的,让她自己自重身份,就算撒泼也不要撒到外面去,免得丢了王府的脸。
女侍去报了王妃,王妃即刻赶来,进了屋,让女侍婆子尽数散了。
进了屋子,见娴瑛衣衫不整,青丝凌乱,无章法的随意坐在那里。屋里的宝瓶,书册,碎的碎,撕的撕,乱成一团。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不就是一个儿郎,也至于你这样疯闹?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快快起来!”
娴瑛郡主眼睛肿得如核桃般,红着眼睛,撅着嘴,两行泪痕挂在脸上,花了红妆。
王妃将娴瑛郡主扶至榻上,让她稳当坐下。
“你啊,这次事情闹大了,流言蜚语传的满元京都是,你父王也知道了,他本是要来找你的,拿着板子,说要对你动家法,叫我给拦住了,我看这次事情八成是不成了。”
“怎么就不成了!明浚的腿好了!而且就算她徐子衿被明浚喜欢,但那也是一时的!以后我们成婚,他还是会收心的,况且那徐子衿也说了,她不做妾,明浚不会娶她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久了,他定会爱上我!”娴瑛郡主不服气。
“瑛儿阿!就算他腿好了,但他心里有别人,你若是一意孤行嫁了去,也不会琴瑟和鸣,还不如找个真心疼你爱你的郎君。”王妃规劝道。
“母妃!怎么连你也来劝我!我是真心喜欢明浚,不然我才不会让步。现在徐子衿自己不想同明浚来往了,我干嘛要让步?”
“混账!别人不要的,你也往自己碗里扒拉!”
两个人只见勤王一脚踹开了门,拿着板子。将娴瑛郡主吓的直往榻后退?
“娴瑛,你如此不知悔改,为了一个儿郎把我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你现在就去给我宗祠!跪祖宗,请家法!以后崔府,你再也不许登门!若是再让我瞧着你和崔明浚有往来,他腿如今没废,我也让他废掉!你不信,那你就试试看!”
娴瑛被勤王胁迫至此,也不敢再忤逆半分,他知道自己的父王说得出便做的到,她怎么忍心让心上郎君遭此劫难,于是便乖乖卸了钗环,一身素衣去宗祠先烧香再下跪请罚。
她的母妃在外陪着她,生怕她害怕。从小娴瑛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王府乃至宫中里几乎没人敢得罪她,都知道她是勤王的掌上明珠。可女儿一长大,终生大事便由不得自己,再掌上明珠也如物件一般拱手于人,这是她心里最不想承认的事,如若婚姻这样的大事都不能够顺心,那么下半生又岂有顺心之理。
她虽跪,跪的是自己的一时妥协。烛火明灼,映在她娇俏的脸上,心里却向祖宗请愿。
“如若能让娴瑛嫁得如意郎君,娴瑛愿以短五年性命作为交换。”
她是个极其极端的女人,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她一定要得到。
…………………
面馆里。
徐子衿同闻仲恺团圆刚吃完,正起身准备要走,便听见附近有马蹄声响,闻仲恺怕惊到子衿,便将她护在身后。
闻仲裁凯心里觉得不妙,这马蹄声哒哒有力,听起来不像寻常的马匹,倒像是军队里的,惊得树林里的鸟儿四处乱飞。过了一会,两人果然见到几个兵吏跑向面馆,而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壮汉见此状,不知怎的心虚起来,猛地站起来拔腿要跑,被直接被那几个兵吏直接下马三招两式的扣下。
“你们做什么?我们是农户!为何要抓我们?”
“你们跑什么?把他们的衣服扒了!”
只见那几个兵吏将他们的衣服扒了下来,徐子衿远远看去,发现他们衣衫褴褛之下,竟然穿着军营的衣服。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战时出逃!徐将军生死未卜,麾下竟然出了你们这样的叛徒!你可知军中纪律,逃兵当斩?”
“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要去…”
只见那兵吏一脚踹到了那人身上,将他踹的躺在地上。
“把他们的嘴都给我堵住!”
下令后,几人便被绑了起来,嘴也被堵住了。
徐子衿方才听到徐将军三个字后,心里一下子紧了起来,直接起身去小跑着去问那兵吏。
“你说的徐将军,可是徐荣?”
那两个人听到徐荣二字立刻警醒起来。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我们将军的名讳?”
“我是…”
闻仲恺立刻前来护在他身前。
“我们只是过路人,偶然听徐将军的消息,故而问了一嘴。不知徐将军现下如何?”闻仲恺道。
在江湖险恶这一方面,徐子衿还是没有意识到,太过单纯。
“过路人?军中之事皆为机密,怎可能告诉你们?”
“两位军爷,我们也只是听说邬城被敌军攻破了,故而想关心一下战事,若是不便,那便算了。”徐子衿明白闻仲恺拦着她的道理,便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见几位军爷还能够出城,想来城中定是大安了?”闻仲恺试探着问道。
“提醒你们,要赶路赶紧走,莫要停留,战事一天一个样,说不得明日就要祸及殃池,到时候想跑也来不及了。我们要行刑,小女郎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闻仲恺带着徐子衿两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徐子衿只见那几位兵吏,手起刀落,将逃兵当场斩杀。随后,那几人便离开了这里,只留一扬的灰尘。
“子衿,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要拦着你?”闻仲恺开始给小丫头上课了。
“许是师父觉得,他们并不可信,虽然嘴上说是我阿父军营里的人,但也有可能是敌军派来的细作。或者他们是军营里的人,但他们本身就是细作。”徐子衿将她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说了出来,闻仲恺满意的点头。
“孺子可教也,日后你做事定要谨慎些,万万不可言之过急,且你以为你方才想的那两种可能性,为师猜想,事实就是其中的一种,若是你方才将身份暴露出来,被他们抓住徐将军的把柄,那才真是更没指望了。”闻仲恺教导道。
看着闻仲恺坚定的眼神,让徐子衿不禁后怕,幸亏闻仲恺及时插话。
“师父是觉得他们就是细作?可师父怎么瞧出来的?”
“那我考考你,如今邬城战事吃紧,全城将士都呈战时状态,可他们却能安然快马出城?为什么?而且我们来前,援军已在路上了,他们此时不在城中打仗,又出城做什么?还有,那两个人一路上乔妆改扮,畏畏缩缩,若说是逃兵,也有人能信,但我却不这样认为,你可知为何。”闻仲恺道。
“只有细作才能安然出城,恐怕他们身上也是带了消息,出城报信,敌方这才放人。而若是逃兵,此时战时缺人,该抓回去继续打仗,秋后算账,而非就地处决,将他们杀了…”
徐子衿回想起那人说的话。
“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
徐子衿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不是逃兵!
“恐怕如师父所言,他们不是逃兵,反而他们才是真正出城报信的人!只有细作才明目张胆的出城,而真正想出城报信的才乔妆改扮,躲躲藏藏。我怕是他们早就暴露了行踪,几位细作追杀他们,所以才堵住他们的嘴,就地处决了。”
闻仲恺很是欣慰。
“还有呢?”
“师父,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安宜县,与敌军驻扎的军营相邻,过了安宜,便是敌军军营,看他们去的方向,我想师父的预想恐怕坐实了。”
闻仲恺欣慰的点点头。团圆虽听不懂,但看着徐子衿成长的模样,心里也很欣慰。
“你果真有此方面的天赋,看事确实很毒,的确如此。看来此次邬城被破,并非战力薄弱,敌众我寡那么简单,再强大的军队,若其中有人搞鬼,也难以控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战甚是凶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