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
娴瑛郡主被勤王妃生拉硬拽的上了马车。眼里泪盈盈的,满脸委屈。勤王妃知道她心里认定崔明浚,定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在马车里宽慰她。
“瑛儿,别哭了。听母妃跟你说,他们崔家此次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不就是逼婚吗?如今他家就这样不讲理,若日后真结了亲,你可怎么办啊?”
勤王妃也是苦口婆心。
“母妃!可是明浚确实是因为我叫他来府上才出的差错,我们不能不管不顾,我不管明浚的腿如何,我定然不会弃他!”娴瑛郡主道。
“荒唐!你堂堂郡主,如何能为了一个尚未定亲的公子如此!此次我们已经是触了你父王的逆鳞了,若是你再执迷不悟,那我也别无他法了,你自己去同你父亲认罪吧。母妃不管了。”勤王妃面带乌云,头向另一边撇去,娴瑛郡主见王妃生气,便扯了扯王妃的袖子。
“母妃,你别生瑛儿的气,瑛儿也是一时着急,从小您便教导我说做人当仁义为先,我们此番作为,便是不仁不义,我知道父王会怪我,我回府上会跟父亲主动认罚认错,但是明浚,我一定要嫁给他,他这条腿,是因为我而废,况且,女儿是真心喜欢他…”
王妃见到女儿如此铁了心,只能默认答应。其实今日之局,是她与勤王商量好的,只是中间环节出了差错。
两天前,勤王府,文敬轩。
“王爷,我瞧着瑛儿如今痴恋那崔家三郎,自雅集回来之后,便日日读他的诗,我想着,时间若是久了,怕是难以收场。”王妃道。
“崔家三郎?崔明浚?那孩子我见过,最近刚升了长史。可惜啊,瑛儿看上谁都行,就是不能看上他。我与他父亲崔毅在官场上是宿敌,她和那小子也注定无缘。夫人,那你可有法子?”
“有,不过要王爷陪我做一场戏。您扮白脸,我扮红脸。”王妃俏皮的对着勤王说。
“哈哈哈哈哈哈,夫人倒是会唱戏,把坏人的角色统统抛给我,好,那就依了夫人,就这么办。还有,要是瑛儿不依,那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让她死了心就是。”王爷道。
“明白。”
王妃心里想,原本此次是想自己动手,没想到崔明浚在来府上之前自己出了事,还真是天意。可如今,此事一发,反而让娴瑛对崔明浚死心塌地了起来,倒是有些难办了。
靖安候府。
谢峥回了府上,吴屈正八卦着娴瑛郡主和崔明浚的事。谢峥不能多言,只道了七八分。
在王妃给崔家送茶的当日夜间,谢峥便快马亲临丞相府,找崔令仪一叙。当时崔令仪还奇怪,为何谢峥这么晚上门不寻崔明浚,反而寻她。
“将军,今日怎的这么晚来府上寻我,可有要事?”崔令仪问。
“崔大姑娘,今日我来,确有要事,与丞相家和勤王府相关。”
崔令仪一听便明白,此事定是因为上午王府送来东西有关,便听谢峥说了下去。
“将军请讲。”
“崔大姑娘,明浚可是去了雅集?”
“是,昨日雅集,明浚略坐坐就走了。”
谢峥心里明白,崔明浚估计是见着徐子衿没在,所以才离席。
“那可曾与娴瑛郡主打过照面?”
“我记得,他似乎与娴瑛郡主擦身而过,潦草的见了一面,至于从前相识与否,我就不知道了。将军的意思是?”
“我便有话直说了,王府下午应该送来礼物了吧?”
崔令仪一愣。
“将军是怎么得知的?”
“大姐姐先别管我是如何得知的。我直接说正题吧,此事表面看来是郡主心仪明浚,故而拖王妃送来礼物。但你我都知道,王爷素来与丞相是对立之势,必然不会应下这门亲事。既如此,王妃又为何会背道而驰?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夫妻二人关系甚是和睦,甚至王府连妾室都不曾有,所以我想,此事王妃定是同勤王商量过的。”
“将军此言不错,事出反常必有妖,勤王此人,自恃功高,向来不会低头。如今看来,他定是想借此事大做文章。”崔令仪一点即通。
“所以,我此次前来,便是想提醒大姑娘,提早做好准备,以作应对之策,最好主动出击,是为上上之选。”
谢峥将此事提前同崔令仪商议,并让她提前想出对策。然后当晚又快马回了庄子上,沿途还在夜街给徐子衿带了吃食。
“我说将军那晚怎么买个东西买了这样久!居然是回了元京!这幸亏是惊帆,不然换哪匹马,当晚也是回不来的。不过这崔长史的腿,以后岂不是要一直装跛了?”吴屈道。
“多装些时候也好,这样也能少些是非。要怪,就怪子诚长的太好,才华太甚了。”
谢峥心里还是有点私心的,他自然是不愿崔明浚装跛的,但是如今为了保他丞相府平安,也为了崔明浚能少些见到徐子衿,此事对于他而言是有利无害的。就是可惜了崔明浚,得多装一会,躲过风头才是。
夜幕降临,庄子上,婆子端来一些饭菜过来,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吓了团圆一跳。
“吃吧!”
徐子衿和团圆一看,竟是稀粥和咸菜。
“怎么就吃这些啊!我家姑娘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些荣养哪里供的上啊!”
“有这些吃就不错了,夫人只吩咐你活着就行,并未说让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想有,也得来厨房交伙费!不然没门!”看着那婆子粗蛮的样子,徐子衿也不想同她多说。
“你!”
“算了团圆,我们吃吧。”
团圆听徐子衿一说才与那婆子作罢。徐子衿刚端起碗,就眉头微皱,立刻放下。团圆发觉不对,便也端起碗闻了闻,那饭竟是馊的!而且馊的不成样子,像是从泔水桶里捞出来的一般。
“好你个黑心的婆子!这样馊的饭菜,你也给我们姑娘端来!这是给人吃的吗?”团圆站起来指着婆子开骂。
只见那婆子叉腰瞪眼,上前看着团圆。
“怎么不是给人吃的了?哦,你们是不想吃?行,明白了。”
只见那婆子端起饭菜,转身出了门,倒进了门口的狗盆里,院子里两只黄狗上前吃的很香。婆子又得意洋洋的回来回怼团圆。
“看见了吧,你们不想吃,狗可愿意吃!这下好了,今晚馊饭也没的吃了。”
“你竟然敢侮辱我家姑娘!你欺人太甚!”只见团圆目光寻遍房间,终于看到角落里一根支窗户的木棍,向那婆子走去。
那婆子见状向后退,也是有些害怕。
“你…你想打我?我比你娘岁数还大,你居然敢打我!反了你了!”
“我有何不敢!我告诉你,此事是我自己没规矩,与我家姑娘无关!来日你要是向主屋里的夫人告状,尽管告我的号,姑奶奶的大名是团圆!谁惹我家姑娘,我就跟谁过不去!来啊!”
团圆边与那婆子叫着号,边追着婆子打在她身上。
背上,腰上,屁股上,能被团圆够到的地方都被追着打了个遍。那婆子“诶呦”“诶呦”的被追的满院打。徐子衿见状不好,也跟在团圆后面,追着她让她别冲动。
“团圆!别打了!行了!”
“不行!姑娘!今日我必要为你出这口恶气!不然我白活了!姑娘你站远点,别伤着你!”
徐子衿见团圆将那婆子追的满院子跑,场面一度十分滑稽,便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场闹剧,直至两个人都累了才罢休。
团圆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那婆子则坐在地上累的要命,不规矩的胡乱坐着。
“好你个小蹄子,你动手是真狠啊!我老婆子今日竟也遇见对手了!”
“对手?你跟我可对不上手!我只使出了五成的力,若是姑奶奶我用尽全力,你早就躺着跟我说话了!”
团圆叉着腰跟婆子说着,徐子衿给团圆递来一杯水。
“看你跑的,满头大汗,快喝点水。”
团圆接过来,咕嘟咕嘟的喝着,水漏在了衣上许多。
“行,团圆是吧?我记住你了!以后你们想吃馊饭也没有了,我日日闭门谢客!你们吃饭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伺候了。”那婆子起身扬长而去。
“喂你别走!你要是不管我们!我逮到你了还要打你!喂!”
团圆眼见婆子走远,急了起来。却被徐子衿拉住。
“团圆,莫追了。想来她就算日后管我们吃食,也是好不到哪去。今日你也打了她一顿,就算扯平了。”徐子衿不想同这样的粗鄙人较劲,毕竟她也不过是受夫人指使做事。
“是了,今日打的可是痛快,想来她是记住了,不敢再惹我们了。”
团圆有些小得意。
“平日里没发现你胆子这样大,今日竟这样冲动,都不像你了。”徐子衿调侃道。
“姑娘!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是谢将军护着的。眼下他走了,留下的兵士在外院守着,但这庄子里还得有人护着你,那我肯定是当仁不让啊!姑娘放心,以后有团圆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徐子衿笑道,团圆这丫头,倒是与她有几分相像。从前小时候府里时,她胆子很大,主意也很大。如今大了,反而有些畏畏缩缩,也是因为父亲不在家的缘故。徐子衿望见天空上的一轮圆圆的明月,又想起父亲来。
“今日可是十五?”徐子衿问道。
“是呢姑娘,你瞧这月亮,这样的圆。”
“是啊,不知阿父在爻城是否也能看见这样的月色,不知他见了是否会想起卿卿。…”
此时明月之下,也有一人正出神。
崔明浚在院内的海棠花下出神,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徐子衿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那是去年秋日里的一个明媚的午后,崔明浚随崔令仪来徐家送礼物,为着崔明浚去往顺城办公务,途中受伤,徐荣救他一事。
崔令仪在厅堂与徐夫人说话,徐夫人见崔明浚拘谨,便着他去后院同徐嫣说话。
“明浚啊,不如你去后院,去同你三妹妹聊聊天,她这会正写字呢,你字写的好,多提点提点她。我同你大姐姐多聊一会。”
崔明浚这才做礼,去了后院闲逛。偶然间,见到后院里有座小桥,景致甚雅,小桥过去,便是一片竹林,竹林里面一条幽僻的小径,崔明浚从小径里走出来,便见到了满院的海棠花长在窗棂下,而透过窗棂,崔明浚看见一张既娇俏又清丽的脸,对着镜子梳妆,泣涕涟涟,惹人生怜。
崔明浚一时望着徐子衿出神,而恰好被团圆察觉到。
“你是何人!怎的擅闯我们姑娘内院!”
徐子衿为发现了崔明浚,连忙擦拭眼泪,出来看他。
“你是谁?”
“姑娘,是在下冒犯了,我是崔府三郎,崔明浚。你阿父在顺城救了我,今日我特随我大姐姐来致谢的。”崔明浚慌乱解释道。
“既然致谢,又为何跑到我的内院中了?”徐子衿问。
“是夫人让我来指点三姑娘书法,我一时迷了路,误打误撞。”
“原来如此,嫣儿的院子不在这,在旁边,团圆,你送崔公子过去吧,这院子大,别叫他再迷了路。若无事,我就不送公子了。”徐子衿转头要走,却被崔明浚拦住。
“等等,姑娘可是二姑娘子衿?我听三姑娘说起过。”
“那真是奇了,嫣儿竟然也会和你提我,她定然没在你们面前说我什么好话吧?”
崔明浚没想到她竟然猜的这样准,平日里徐嫣向来说徐子衿在家中惹徐夫人生气,说她不从管教,没有礼仪,行为粗鄙。
“这…二姑娘确实与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今日一见,她说的话便不攻自破。”
“人们总喜欢随波逐流,不管是非黑白,为了热闹便脱口而出。有些人,即使她们没见过这个人的样子,只要人群里有一人唾骂她,便会有十人百人跟着唾骂她,久而久之,在旁人眼里她便是这副样子,假的也成了真的。”
崔明浚心头一紧,事实确是徐子衿说的这般。
“三姑娘有如此智慧,想必也不会把这些不入流的言语听进心里去。不过,三姑娘怎的不去我家私塾里读书?我记得徐将军为此事,之前还特来我家跑了两次。”
徐子衿哪里是不想去,是潘莲枝不让她去。她父亲出征之后,潘莲枝便将徐嫣一人送去崔府念书,根本不让徐子衿出门,说她是姐姐,要在家帮衬她。
“我哪里是不想去,是有人不想我去罢了。既如此,我便也不惹这个麻烦了。”
崔明浚这才明白徐子衿恐怕不像外面说的那样跋扈不识礼数,觉得她有自己的苦衷。
因此,回去后第二日,崔明浚便着夫子向徐家递帖子,说是课上多了张席位,崔明浚以徐子衿博学之名,推荐徐子衿来家中私塾上课。夫子递帖子让学生来上课,实在也是奇闻,潘莲枝不敢得罪,生怕徐子衿拒绝了,夫子一生气,便不好好教徐嫣,只好点头让徐子衿陪同去私塾上学。
故而那首诗也是崔明浚在雅集之上,为徐子衿而作的。
秋月女郎梳红妆,对镜垂泪望他乡。只恐佳人思较量,枝头海棠夜梦长。
他那日见到此景,便作了此诗。诗的大意是说,秋日里见到小女郎在梳着妆,对着铜镜哭着想念着父亲所在的他乡。只怕她日日里思念在外打仗的父亲,她如枝头海棠一般,在这夜里难眠。
如今崔明浚想起这些旧事,脸上挂着笑,再过一段时间徐子衿便及笄了,他也可以趁机向家里提婚事。
“子衿,你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