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开始的地方
夜。
这是一条狭长逼仄的小巷,两侧是三、四米高的院墙。
巷子上空是不远处投射来的冷淡的光,在墙壁上折射多次,最终被一片幽暗吞没。
此时。
巷子深处,散发着微弱的橘红色光芒。
光源本体是一支掉落在坚硬地面的火把,潮湿的地气与清冷的夜风正无情将它拉扯,光线愈加暗淡。
但它依然顽强的将两个影子拓印在墙壁。
一个高举钢刀,面色凶狠。
一个赤手空拳,满脸茫然。
“找死!”
伴随大喝,昏暗的巷子里划过一条银白色弧线,是刀身反射的冷光,从狰狞的面孔掠过,在惊恐的双眸中飞快放大。
“啊!”
林夕大叫着从床上坐起,下意识抬起双臂护住脑袋,冷汗从额角缓缓流下,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乱跳。
下一秒。
猛地睁开双眼,这才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个噩梦!
短暂的惊惧过后,林夕下床走去卫生间,趁着还有记忆,不断回想梦中的场景,却只记得苏醒前,他险些被刀砍到的一幕。
“我要是有把剑,会怕你?”
自幼练剑,称得上童子功,但是,包括他老师在内,两代人别说实战,对练经验都可以忽略不计。
老师的名言:“和谐社会,练剑强身健体。你看看那些武术冠军,不照样给人一板砖撂倒?时代变了,听话,好好练,以后你就是公园晨练队伍里最亮的仔!”
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免生出不切实际的武侠梦,现实就算了,梦里还能怂?
于是。
一边迷迷糊糊抖动,一边仔细回想刚才的梦。
走回房间时,瞥了眼墙上的钟。
街边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窗子,正好落在时钟上。
凌晨一点。
“唉,出社会前什么时候这个点儿睡过觉。”
察觉头脑逐渐清醒,暗道不好,赶忙滚回床上。
睡觉!睡觉!
········
夜晚的天空见不到一颗星斗,概因这片天空下的古老城市实在繁华,虽是入了夜,喧闹却更盛白日。
街面行人如织。
说说笑笑,谈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传闻;指指点点,评说各家铺子优劣好坏。
顺着人流。
一个个引人驻足的摊位,散落在这条拥挤又热闹的街道。
舞刀弄棒,吞剑吐火,让人叹为观止;障眼法,三仙归洞,让人拍案叫绝。
沿街的小吃摊,总让人食指大动。
卖糖人的老板,身边聚了一群孩童。
人潮头顶,是各家铺子牵出的各色花灯,红红绿绿,横挂在街对面的杨柳树上,一条条连绵不绝,把整条街道照的通明,仿佛是条蜿蜒的火龙,盘踞在宽阔的河道边。
街边临江。
此时江面上漂荡着大小不一的花船、游船。
花船上,张灯结彩,鼓乐齐鸣,透过船上被风搅起的纱帘,隐约能看到有人舞蹈,能听到有人歌唱。
游船上,首尾各悬一只灯笼,船家安静摇橹,把所有空间都留给船上一对情人,腻腻歪歪,似是有说不完的情,道不完的爱。
由远及近,再由近走远。
一支支色彩斑斓的花灯倒映在平静、清澈的江水上。这一刻,仿佛海天倒悬,泛舟于璀璨星河。
目送了“银河流淌”,视角一转,便拐进一家酒楼。
才迈过门槛,更大的喧闹扑面而来。
明亮的大堂里,食客们推杯换盏,尽情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倾吐苦水。
挥挥手,顷刻有小二躬身近前,满脸欢笑的问明需求,不多久,又似花间飞蝶,一个个捧着酒菜穿行于桌椅之间。
大堂内侧,布置了舞台,眼下正有一美貌佳人柔声歌唱,既不影响客人交谈,又把婉转曲调送入众人耳朵。
偌大的厅堂,酒香与菜香,人声与歌声。
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
不知何时。
“我”已落座,吃美食,喝美酒,看美人,好不快活。
俄而,视角一转。
邻桌几个汉子拍案而起,歪歪扭扭走来,各个酡红醉脸,各个怒目圆睁。
只见嘴角开合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又见有人拿起酒坛便要砸来。
下一秒。
视角下。
是掀翻的桌案,散落的佳肴,惊恐的人群,以及几个摔倒在地,不断抖动的醉汉。
四周围。
掌柜面红耳赤,伙计不敢近前,食客捧起杯盏,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模样。
没多久。
门外涌进一队差役,掌柜立马上前,指着林夕,口沫飞溅。
接着,就见为首的差役大手一挥。
“拿下!”
几个手下动作迅速,分左右围拢而来。
林夕慌忙中,发觉自己手脚竟不受控制。
左手探去,将一人扯翻倒地;右脚踹出,换一人撞倒桌椅。
不消片刻,一众差役人人喊痛,各个畏缩。
领头见状,又惊又怒,大声呼喝,紧跟着,从门外又挤进来八九个当差的。
“贼子凶悍,格杀勿论!”
若不是一身古装,还以为是漂亮国的警察。
锵鎯!
几口钢刀出鞘,冷冽的让人心底发寒。
吼叫着挥刀上前。
林夕左闪右躲,寻到机会,鹞子翻身,跃过众人头顶,撞出门外,钻进拥挤的人流,消失不见。
“追!不能让他逃了!”
······
有身影排开人群,眨眼融进一条幽暗逼仄的小巷。
一踏入其间,便如同两个世界。
外间热闹、喧哗转瞬弱了七分,越往巷子深处行去,越发冷寂。
俄而。
几道火光从前方不远的墙角蔓延过来,林夕赶紧避开,在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胡乱窜行。
······
再次躲过追捕,没等他放松警惕,莫名闪出一团火光将他包裹,面前的墙壁上突然映出自家影子。与此同时,脑后冷风嗖嗖,惊的林夕头皮发麻,想也不想,顺势翻滚。
一只钢刀几乎贴着背脊划过。
仓促起身,林夕抬腿横扫,恰好踢飞那人手中火把。
火光晃动中照出那人模样——单手持刀,身穿皂服的差役。
随着火把坠地,光线顿时暗淡下来。
咦?
这一幕似曾相识!
猛然间,林夕想到先前自己做的梦。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就在林夕恍神当口,差役举起钢刀,满脸凶恶的斩下。
“贼子,找死!”
贼子?你全家都是贼子!
眼看那刀就要落下,林夕心想:老子要是有把剑
突然。
林夕感到腰间猛地一坠。
下意识伸手摸去。
入手冰凉。
难道
来不及细想,眸子里银色愈加明亮。
锵鎯!
长剑出鞘。
铿!
剑与刀在半空相交,剧烈的碰撞溅出大片火花,刹那间,照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一个惊讶,一个狂喜。
随着火花消失,随着脚下火把愈加暗淡,两人的头隐没在深邃的黑色里,并快速向胸口蔓延。
杀我?
在我的梦里?
凭借最后的余光,林夕挺剑一刺,一抹。
剑身传来的滞涩感,与物体坠地的啪嗒声,已经宣告了答案。
然而。
不等林夕得意,远处墙角火光伴随杂乱的脚步声、喝骂声迅速铺散开来。
梦是吧?
林夕摸了摸左右墙壁,忽然纵身而起,在墙面连踏数步。
“贼子!”
“不要跑!”
“有人遇害!”
一连串吼叫声响起,大片火光将小巷照的通明,一张张愤怒中带了惊恐的脸朝向高墙之上蹲坐的人。
在冲下面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后,林夕潇洒的跳下墙头。
落地还不忘摆出黑寡妇的标准姿势。
然而。
才一抬头。
“我踏马”
原来,早有一队差役在墙这边守株待兔。
前后两排,十几人,每个手中都举着一支手弩。
“放箭!”
嗖!嗖!嗖!
飞矢如蝗,攒射而至。
这可是老子的梦!
林夕拔出腰间长剑,连抽带打,左闪右避。
耳朵里噼啪声连绵不绝,脚根处断矢断箭坠落满地。
终于。
林夕结束幻想,得意一笑,旋即抽出宝剑,在打落三两支飞矢后,成功被钉成了刺猬。
“我的梦”
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林夕满脸不服气。
再没有比这更气人的梦了!
本着醒都醒了的原则,翻身下床,到卫生间放空一下。
回房间时,循例瞥了眼时间,依旧是凌晨一点。
林夕不疑有他,迷迷糊糊上床,倒头就睡,却未发觉,这时间与先前竟是分秒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