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程诺艰难地睁开眼睛，身上的重量让他以为自己是鬼压床了，结果入眼就是一个黑绒绒的脑袋压在胸口，腰腹和腿也被压得动弹不得。
段星舟的半边身子都睡在他身上。
程诺差点喘不过来气了，哭笑不得抬手把他拨到一边，坐起身来。
段星舟被这动静弄醒了，黑羽般的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来。他眼里的困意还未消散，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扑进程诺怀里乱拱一气，就好像一只傻乎乎又热情的大狗狗，在和他亲热撒娇。
“说，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我想你呀，我又梦到你了，诺诺。”他语气就像棉花糖，又软又甜。
程诺揉揉他支楞翘起的头发：“醒了就起来，别赖床。”
家里没水没电，洗漱都是来自他们车上的瓶装纯净水，程诺简单收拾了一下，听林叔在旁说起才知道原来段星舟其实早醒了，他的作息一向很好，只是看到他还在睡，才又爬到他的床上去睡了个回笼觉。
“我们少……星舟他从来都没这样粘过谁呢。”
程诺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说：“可能是觉得新鲜吧。”
林叔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说梦到过你，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你们两个前世的缘分。”
程诺仍是淡淡地笑，听起来还挺浪漫的。林叔好像挺愿意跟他交谈，不过说的都是一些关于段星舟的事，字里行间都是真心的疼惜。
程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段星舟已经二十二岁了，也就比他小一岁。
可能被他满身孩子气误导了，程诺还以为他最多十八九岁呢。不过还是挺年轻，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治好了，也不耽误正常恋爱生子。
只是那时候段星舟恐怕早把他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忘到九霄云外了。
“诺诺，吃早餐啦！”
“来了来了。”挺好，至少现在还对他这个好朋友感情甚笃，有好吃的也不忘记来叫他。
不得不说，许今真地很神通广大，一大早路上的水都还没退干净，到处都是泥浆，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早餐，一些小米粥和热腾腾的小包子，满屋子都是香气，程诺很不客气地坐下来跟着他们一起享用一番。
上午陆陆续续有人去前方探路，程诺打听了一下，果然跟预料的差不多，最快中午就能通车了。
“你今天是不是也要离开？”段明昱对程诺道：“待会儿就坐我们的车走。”
“行。”程诺大大方方也不推辞，有顺风车坐那自然是极好。
他上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看到段星舟送他的那个红色小球，想了想，也顺手塞包里了。
离开前的这个上午，闲来无聊，程诺就带着段星舟在附近东游西逛，果然是城里的孩子，看啥都充满新鲜，还差点把牛粪渣当蘑菇，把程诺的肚子都给笑疼了。最后经过一处池塘边，他还不小心招惹了乡村恶霸——一只尖嘴大鹅，那只鹅追在他屁股后面咬，给他吓得脸都白了，抱着程诺哇哇大哭，好半天才给哄好。
等程诺和许今把浑身脏兮兮、眼睛红通通的孩子带回去的时候，林叔差点老泪众横，这就是去要饭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段明昱湛黑的眸子朝程诺瞥了一眼，那一眼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情绪在，但是程诺立马把眼神飘开了。
给你们带孩子都不错了，可没给你保证带得干净。
最后程诺还是拿了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给段星舟换了，段星舟个子比他高一些，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显小，不过将就能穿，总比一身泥点子的衣服要好。而且一身平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后都似乎上了好几个档次，果然好看的从来都不是衣服，而是脸。
林叔把车给开出库房，快走的时候许今才回来，已经坐到车里的程诺滑下车窗，看到他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迅速朝着这边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
或许是程诺眼底的好奇太明显，原本已经绕到车后的许今又退回两步，特地敞开了袋子，示意他看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已经被拔了毛，放了血的大鹅。
前一个小时它还生龙活虎地追着段星舟咬。
程诺眉头狠狠抽动两下，这还真是有仇必报啊。
经过河堤的时候，其实还有积水，不过水很浅了，并不影响行驶，车子顺畅的通过。
一路上，段星舟依偎在程诺身侧，嘴里的话几乎就没停过，眼里闪闪发亮，仿佛装了两百斤的快乐。
他把那两只跳跳蛙给带上了，因为他说这是程诺跟他交换的礼物。
“诺诺，我送你的东西呢？”
没想到这小子还来个突击检查，好在程诺早有准备，从脚边的行李包里摸出那个红色小球。
“在呢在呢，你看。”
段星舟歪在他身上，傻乎乎笑起来。
段明昱余光扫了一眼，无声含笑。
段星舟一直都很高兴，直到程诺要下车道别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眼里瞬间就冒出了泪意，扁着嘴别提多委屈。
他抓着程诺的手死活不肯放，他无措地哭着：“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程诺是在c城工作，待会儿还要去机场坐飞机，而他们一行人是要回a城。
虽然认识还不满一天，但是段星舟带给他的体验有点特别，以后想忘记还挺难的。今天一别，说不定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说白了，就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
看到他哭得伤心，程诺也感到有几分怅然，给他擦掉眼泪，“好啦，不哭，有时间你也可以来找我玩。”
可他没想到段星舟犟住了，红着眼搂着他的腰，说什么都不让他下车。他一动，他就伤心欲绝地流眼泪。
“你说了，要天天陪着我哒。”
“你骗我，你明明牵了我的手。”
“呜呜呜呜你是坏蛋，大坏蛋！”
“我不要理你啦呜呜呜……”
说着不要理了，却越抱越紧。
程诺都无奈了，再这样下去，他怕误机。
林叔也下车来劝他哄他，可是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段明昱出马，语气严厉地道：“星舟，把手松开。”
程诺最终还是得以解脱，他拎着行李包都走出去几步了，忍不住回头，段星舟双手扒在车窗边，一双红红的兔子眼正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见他回头，又开始唰唰地掉泪，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宠物。
程诺心软了，几大步走回去，温柔摸摸他的头发，莞尔一笑：“乖乖的，等有空了可以来找我玩，我给你做好吃的甜点。”
程诺主动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段明昱，这才真地离开了。
段星舟目不转睛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星舟？”段明昱温声叫他的名字，可他陷在低落的情绪里，恹恹地没有理人。
“你很喜欢他吗？”
“嗯。”段星舟哽咽道：“可是他走了，不要我了，一定、一定是因为我太傻了，呜……”他难过地揉起了眼睛，突然想起程诺说揉眼睛不好，又立马把手给放下。
段明昱眼神心疼，轻抚他的肩膀：“他没有，他不会的。”顿了顿，他低声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他会天天陪在你身边的。”
“真的吗？”
“当然，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段星舟闹腾了半天有点哭累了，歪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段明昱眸光暗涌，拿出手机。
“是我。帮我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