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圆舞曲（一）
五年后。
天气预报说，华城今日有雪。
顾己看了下手表，时间显示是下午1点15分，距离自己去电台直播还有一小时45分钟。
她有点忐忑地将稿子拿出来，继续反驺。
走廊尽头有高跟鞋鞋“哒哒哒”的声音传来，是心理精神科的副教授蒯凌凌，一位40出头岁，却保养有致端庄得体的高质量单身女性。
“顾己，紧张吗？”她拍了拍顾己的肩膀，“你这次的主题很好，我们整个科都很看好你，你不要紧张，就像平时那样就行。
顾己点头：“谢谢主任。我会尽力的。”
蒯凌凌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过来：“胡教授那件事情，你还是要仔细考量一下，虽说新人有实力是事实，但是多层关系，总归没有错的。”说完笑笑离开了。
直至走廊尽头的“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消失了，顾己才把那口无奈的气，叹了出来。
她扯着手里a4纸的边角，手心里有冰凉的汗冒出来。
她看到手里资料上有一句自己写的话——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根本无需再去深陷黑暗，因为她生来就在黑夜里。
时间显示下午三点整，华城广播电台演播厅，顾己和主持人就坐。
主持人温婉的声音响起：“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谜雅，今天是周三，这期的内容依旧是关注到广大的观众朋友们的身心健康的专题。这期我们邀请来了华城光大人民医院的心理精神科顾己顾医生来和大家一起探讨下现代人的心理健康问题，我们欢迎顾医生！”
顾己有些紧张，毕竟第一次来做这种节目，虽然是电台节目，不露脸，但依旧有些许的心理负担，虽然她是心理科医生，也改变不了这种第一次的紧张感，这是一种神经反应，无人能够避免。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顾己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华城光大人民医院的心理精神科医生顾己，我今天来和大家讨论下现代年轻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想要疏导的心理问题，可以在平台留言，我会选择一些来和大家探讨一下。”
谜雅笑容熠熠，看着有些紧张的顾己道：“我说句题外话啊，虽然隔着电波，大家看不到，但是我必须要说下，我们的顾己顾医生可是一位大美人哦，看到了顾医生，我突然间想到一句话，才华与容貌并济。”
顾己被夸得有些的窘迫，不知如何回答，好在谜雅控场能力一流，立马转到正题：“那么我们就来问问我们的顾医生，你觉得现代年轻人都有哪些心理问题呢？”
顾己正色起来：“其实现代人，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或严重，或轻微的心理问题，有些我们感受得到的，有些只能通过一些细微的情绪释放出来，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会发现。”
“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人们在工作，上学，坐地铁，逛超市，逛菜场，在医院的病床上，在酒吧的舞池里……他们或许在精英酒会和人谈笑风生，或许在一人默默发呆，或许专注自身的工作，又或者在看书，画画，带着耳机坐地铁，带着安全帽在骑摩托飞驰……不管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情，他们只要活着，就会有心理活动，我们不能单从片面判断哪种心理是好的，哪种是不好的，但是我们可以判断哪些是会引发不好行为的诱因……”
“那我有个问题啊，顾医生，你说那些我们不能感知到的心理问题那要怎么发现呢？”
顾己微笑：“其实这个大概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这样一个点在，如果外界发生了某些触及到这个点的事情，就会让原本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触发很大的情绪发泄口……”
……
宋家别墅的门口，宋时郁穿着一身“貂”，足足1米88的高个子没有被厚重的“貂”压了身高，反而显得他的两条大长腿更加得修长挺拔。
宋时郁将宽大的墨镜带上，嘴里嚼着口香糖，进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里。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他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眯一会。
司机老苗开口：“少爷现在就去华城星悦大厦吗？”
“还早呢，先去七喜那小子的别墅，造型团队都在他那里，我得先去整个造型！”
司机老苗开动车子，他跟着宋老爷子从年少到暮年，他忍不住，还是开口：“在大厦开睡衣秀的事情，少爷要不还是跟老爷子透个气吧，星悦大厦是老爷子的心血，老爷子一辈子奉承循规蹈矩，最不喜这一套了。”
“他要不喜欢我这一套，开始就别把我从伦敦接回来啊！反正我在老爷子心中就是个中不中，洋不洋的东西，他要是接受不了，就把我手上的权利收回去，我没本事了，也就整不出事情来了。”
老苗就知道自己会被少爷冲，便自觉噤了声。
他打开广播，这个点，正好是宋家大小姐节目的播放时间。
电波里传来了谜雅的声音：“那么根据刚刚我读的这个观众留言，我们顾医生有什么建议要对他说的吗？”
顾己点点头，开始说道：“刚刚这个观众的留言让我感觉，其实他已经发现了，他虽然表面上很要强，内心却很脆弱……”
……
宋时郁知道老苗又听谜雅这个丫头的节目了，他是谜雅的忠实观众，他耷拉着脑袋，有点困，索性就当这个是白噪音，并没有叫老苗关掉。
“有些人虽然表面儒雅温柔，可能内心却隐藏着个变态。”电波里的声音继续说道。
“这么恐怖？”谜雅惊讶。
“虽然是极少数，但是确实是有的，人不能单独看表面。我说的这个是比较极端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有是社交面具的，应对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面具，需要随时更换面具。”
“那岂不是要累坏了！”
“那也不至于，有些人是很得心应手的，并不觉得换个场合换个面具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反而觉得很正常，也并不会觉得是件重要的事情，但是有些人的性格不接受随时切换面具的自己，会觉得需要带面具的社交是件负累。”
“这么说吧，现代大多数人，至少标配两幅面具，就像是有些人表面放浪不羁，说不定却有个怯懦的内心，有些人嘴上什么都不在意，可是最在意的那个人就是一直嘴上不在意的，这类人试图用表面的面具来掩盖内心的真实感受，其实在心理学来讲，这样的面具，就不算是好的面具，毕竟，内心需要释放，人不可能一直用面具示人的，也需要喘口气，做做真实的自己……”
宋时郁转头透过宽大的墨镜看飞速后退的路景，电波里除了谜雅还有另外一个女声，她的声音很好听，像会唱歌的鸟儿。
但她婉转的声音中，却似绵里藏针，将宋时郁的心扎了个生疼……
貂袖口里修长的手指缓缓握起，宽大的墨镜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伴随着电波声，原以为早已遗忘的小男孩又出现了……
昏暗的房间里，上下铺睡了十来个小孩，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一声口令，几个男孩子爬上了一个小男孩的床。
他们将他的手脚禁锢住，然后去拿他枕头下的一个小布包。
“小怪物，藏了这么大块宝石，快说，还藏了什么宝贝，快拿出来！”
“你还给我，这个是我妈妈的遗物，不值钱的，我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就是因为是遗物才值钱！”高个子小男孩说着便拿着蓝宝石对着月光照：“这么亮！肯定值不少钱！过几天我们哥几个就把它卖了换钱！”
“不要不要，你们把它还给我吧，这个是我妈妈的，我要用这个来找我爸爸，你们把他还给我，我就什么都答应你们……”
一个巴掌扇地小男孩措手不及，直接滚到了床底下，几个小男孩笑得前俯后仰：“你个小怪物，长了个蓝眼睛，却长了长张亚洲人的脸，你记住了，你以后就是我们哥几个的奴隶，要是你把这事情告诉蔡院长，你就死定了！”
几个男孩子有模有样对着脖子一个咔嚓的动作来恐吓滚到地上的小男孩，顺道还把他床上的被褥给拿走了，只剩下了个光秃秃的床板。
小男孩吓地不敢做声，只能默默回到自己床上抱着膝盖流眼泪，腊月的天气，冻的男孩直发抖，刚刚摔到床下面的时候磕到了额头，伤口也在往外面渗血，被扇耳光的脸颊似乎肿了，一碰就生疼，妈妈的宝石被抢走了，他却不敢去告诉蔡院长，被打被欺负，也不敢反抗……
只能默默忍受……
就像个只能呆在黑夜里的怪物一样，不敢走在有光的路上。
……
车子停在了七喜的别墅门口，宋时郁一下车，就好几个网红美女涌了上来。
宋时郁依旧一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左右手各拥了一个美女向远处的七喜打了个口哨：“齐大少爷可以啊，今天晚上可是男士睡衣秀，你找这么多妹子来做什么？”
“哪有一群雄性动物自己走秀，没人喝彩的！你兄弟我难道这么不上道？”七喜笑，一副欠揍的模样：“总要给你这个宋家少年找个伴啊，怎么样，模样都可以吧，随便挑！”
老苗看着自家少爷放浪不羁的背影，只好无奈的摇头叹气。
说话间宋时郁已经来到了客厅，慵懒地窝在了沙发上：“滚犊子你！”宋时郁拿了个抱枕往七喜头上砸，“你怎么自己不留个？我最近养身，吃素不吃荤！”
“我才不要！”七喜正色起来：“本来在谜雅的心里我的口碑就没比你好多少，要是再不洁身自好，我们就真的没戏了！”
“什么叫没比我好多少？”宋时郁哭笑不得，想跟他争辩，转而想想又算了，他也正色起来：“你小子没事干嘛喜欢谜雅那个丫头啊，我可跟你说，她跟她那个小明星男友可好着呢！”
“反正过段时间我老头子就要给你们家老爷子提亲了，我们两家可是世交，提亲必成，就算得不到谜雅的心，我也要得到她的人！”
“说你什么好呢！”宋时郁站起来，将貂脱了，眼镜扔在了沙发上，对着七喜讥笑道：“祝你傻人有傻福吧！”
他内里穿了个黑色衬衫，黑色修身长裤，1米88的身高，健硕的身材，比起一旁的男模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喜还他一个猛砸过去的抱枕，被他巧妙地接住了。
“行！你有种！”七喜不理他，开始玩switch！
“化妆！”宋时郁对一旁的化妆师说。
他将美瞳戴好，原本蓝色的眸子瞬间变成黑棕，从一个混血变成了一个五官立体的亚洲面孔。
化妆师给他描画眼线，还别说，宋时郁的标配眼线一画上，才觉得他活过来了，也和他这种放浪不羁的性格匹配！
七喜在一旁一边打游戏，一边吐槽：“就你妖怪，比女人还精致！”
按平时宋时郁顶会和他呛嘴了，可今天他的心情并不好，可能是因为在车上听了那个劳什子广播的原因……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带着的一块蓝色宝石项链发愣，周围是一群网红美女聊天喝咖啡拍照的嘈杂声，他却有种久违的，不想融入到这种气氛中的古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