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狼狈的少女
“你们认识光与善吗?”
“是我,怎么了?”
范纪星转头看着她,黑长直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她的脖颈,略显清瘦的面色眼神坚定又温柔,面对邪物没有退却的意思。
这就是天旭辉跟自己说要来接走的人吗?
好久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眸子了,是个坚强美丽的女孩。
早知道当时就拦住他,让他跟着自己一块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死哪去了。
“没什么,我是想说我会安全带你们离开的。”
范纪星回过头来,看着面前从教室残骸里走出的邪鸦,或许叫死神更贴近一些?本就两米高的体型又变大了一圈,恶毒的赤目像要撕碎面前的众人,翅膀尖端扭动着,又长出一对利爪!
狭小的过道没能撑住邪鸦的庞大,坚硬的墙壁和过道如同豆腐一样被轻易地撞碎。
犹如辆愤怒轰鸣的卡车,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下一刻就会狂冲而来,将他们碾碎。
没法杀死,越发强大,受过的伤已然完全恢复。
范纪星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失控了,这只c级的邪鸦已经不是他跟景海清两人能够处理的了。
轰隆!
天空闪电划过的瞬间,整个世界被照成白昼,邪鸦消失不见,巨大的雷声掩盖过它的行迹。
“退后!”
范纪星呵斥,左手发力,拽住景海清立马往后退去,他那么小的人,却能拉着景海清一米八的老大汉飞速后退,衡鲨缩小的体型更方便游动,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光与善和柳珂绮想要跟着往后撤。
奈何他们慢了,不如说是邪鸦太快了,瞬息发动的攻击似雷霆霓虹,尽管是力量已经推到极致的天才范纪星,眼里的金光死死捕捉着扑面而来的邪鸦,带着天空的闪电,但却没法抵制。
能够捕捉到攻击,却来不及防御,眼看邪鸦羽翼上的利爪就要扼住被拖在后面的景海清脖子上。
景海清召出衡斧横在身前试图阻拦,但不过是徒劳,利爪毫不客气地打断金斧突破防线,刺进景海清的咽喉。
血液顿时喷出,景海清口吐鲜血,拿住断开的斧头劈在利爪上,竟连皮毛都未曾割开。
范纪星抬脚便踢,欺身逼近的邪鸦羽翼展开,将这一击的力量全部化解在自己的羽毛上。
他也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借着这一脚的相互作用,将景海清从魔爪里拽了出来。
利爪退却,同时也带出大片的鲜血,洒落在走道上。
范纪星看向他的眼睛,瞳孔涣散无神,只剩下残留的一点意识在强撑着自己,脖子被开了个洞,致命伤。
范纪星咬牙,本就剩余不多衡力的他,再一次又输送衡力给了左手的景海清,让他吊着一口气。
邪鸦舔舐利爪上滚烫的血液,眼前之人不过都已经成为它的盘中餐,再吃掉两名调者,它实力再得到增强,成为b级邪物已经近在咫尺。
邪鸦攻击又一次袭来,周遭的墙壁教室都像纸张一样割裂,臃肿庞大的体型,卷着雨水狂风。
躲在衡鲨体内的柳珂绮全程被吓得不敢睁开眼睛,心里只有范纪星说的会带她们安全离开。
好在这次的攻击却落空了,利爪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而范纪星早就带着衡鲨跳到旁边的围墙下。
身后是暴雨的世界,雨水打湿他空荡荡的右手袖口,面对比自己要强大的多的邪鸦。
他没有迟疑,带着衡鲨一跃而下,从教学楼五楼过道往下跳!
范纪星利用衡鲨能在空中移动的特性,让其踩在自己脚下做了缓冲,安全落到教学楼外面。
但眼前的地方却不是学校门口,而是操场。
绿油油的假草踩在地上,范纪星已经搞不清楚方向。
咚!
一声破墙的巨响从头顶发出,他知道是邪鸦追上来了,在这么宽阔的空间,对于它来说,实力得到更好的发挥,而他们却连逃出去的力气都没了。
范纪星将身上的老大汉平稳地放在地上,假草扎的景海清不舒服,但他也说不了什么。
范纪星的力量被拆成三份,一份帮助景海清治疗,一份传输给衡鲨,一份则是自己在使用。
但他力量的源泉又不是无底洞,已经濒临干涸。
他落寞地低头看着昏死过去的景海清,任由雨水拍打在自己头上。
衡鲨吐出二女,它知道自己搭档的力量已经不够了,体型逐渐变小。
“我们逃走了?”
范纪星没有说话,这所学校都被邪鸦与世隔绝了,就算外面的世界有增援赶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柳珂绮半梦半醒地鼓足勇气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半跪在地的范纪星,以及他身后已经落地,但不着急发动攻击的邪鸦。
“我们要死了吗……”
光与善握住面色苍白的柳珂绮,“不会的,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柳珂绮看向她,她还是那么坚强,就算深陷绝境,内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我说我会照顾好你,还记得吗?”光与善眨巴眨巴漂亮的美少女大眼睛。
但柳珂绮已经慌的要哭出来了,泪水在打转,随时都能落下。
光与善最后一次,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安慰,又是道别,随后松开,背着自己的小提琴盒走向油尽灯枯的范纪星,有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视角。
“你还有力气走吗?我拖住那个大怪鸟,你带我的朋友走吧。”
没人知道沉默不语的范纪星在想什么,许是他自己也知道怎么也逃不掉了,邪物创造的世界内,他怎么逃都是徒劳。
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以带走所有人为目的而来,现在却好像要留在这了,死在连草坪都是假的世界里。
“你能做什么?”范纪星苦笑,他连自己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却反问别人,但光与善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自己拖住邪鸦,给他们争取跑路的时间。
但就她,一个普通高中女生,现在不能准备高考,却在想着帮自己逃跑。
光与善没有管他,从小提琴盒内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刀身小巧锋利开了刃,蓝玫瑰的花纹精致无比,是把为女子防身的量身定做的小刀。
看的出定制小刀的人很用心。
随后将背包卸下给范纪星背上。
光与善右手握刀,在自己的手掌心划出到平整的口子,攥紧拳头,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滴落。
邪鸦兽眼在看到光与善的鲜血的那一刻,目光再也无法离开了,旁边的三人仿佛不存在一样被无视。
像毒品一样可人的女孩就那么站在自己前方,勾引自己去吃掉她。
这下是范纪星愣住了,鲜血对邪物确实有吸引力,但像光与善这种吸引力堪比蜂蜜吸引狗熊一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快走!”
光与善突然大喊,高举起滴落着鲜血的拳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手里的小刀亮的刺眼,但却不能保护她。
由不得范纪星去阻止,光与善做的不错,最好的情况就是牺牲她一个人,能让他们三人都逃走。
范纪星不恨邪物,只恨自己,明明已经成为调者,却依旧是被救下的那个。
“与善!”
柳珂绮还没喊出声,暴雨就将她的身形吞没,带着发疯了一般的邪鸦远离。
景海清已经不流血了,但也只是止血,范纪星就停止了继续治疗,如果不快点得到救治,该死还是得死。
衡鲨背上景海清,范纪星左手捞起柳珂绮抗在肩上,力量已经见底,但趁这时间跑出去还是足够的。
“诶诶!不行!就这么丢下与善!”
柳珂绮还想着挣扎,明知道就算她什么也做不了,但就这么抛弃自己的朋友也是错的,要是真的只有她活着出去,而自己唯一的朋友死在学校里,她这辈子都无法从阴影里走出来。
范纪星手抱的更紧,回头看了一眼光与善和邪鸦离开的方向,但是好像在看更远处的东西。
“不会的,她不会是一个人,但我们要先离开。”
说罢,柳珂绮也不挣扎,她知道没什么用了,挣扎不过是表面功夫,就算她挣扎开了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应该听光与善的逃走,不能浪费她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
范纪星凭着感觉围绕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
而少女背着她的四次元小提琴盒奔跑在绿油油的操场上,身后有破空声追来,她侧身躲过。
邪鸦远远地隔空挥舞,一记强有力的罡风擦过她的身边,轰隆一声打在脚边的草地上,顿时泥土翻飞。
光与善从小就知道自己的鲜血对邪物的诱惑力无比巨大,邪鸦像瘾君子一般追杀光与善。
途中不断挥舞利爪与羽翼,不管猎物的死活,就算碎尸万段也没关系。
漆黑的羽翼跟烈风从背后袭来,光与善躲过一次,躲不过两次,她只是个普通女孩,不是什么英雄。
但能做到这一步也算得上勇敢了吧?她是这么想的。
光与善是带着这样的想法被追上的,就那么一瞬间,猎人就到了猎物的身边,一个是c级的邪物,一个不过是狼狈的少女。
邪鸦低空飞行在半空,瞬息就能追上逃跑的光与善,利爪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恶毒地划过她的背部。
血溅当场!
与善被撞倒,前扑在地,连滚数圈面朝上才停下。
背上四道狰狞的血口大开,鲜血一下染红了周围的草坪。
她仰面看着灰色的天空,背部火辣刺痛的感觉涌上,她好像被架在烤炉上似的,明明下着冰冷的大雨,后背却烧起来了。
小刀依旧拿在手里,对于她来说,父亲留给自己的小提琴盒就是自己的命,小提琴盒被带走了,那么她也算是逃走了。
邪鸦肆意享受着溅射到利爪上血液,小心翼翼地舔食,倒在远处的光与善对它来说就像是盘大餐,山珍海味。
邪鸦踏着自己的脚爪缓缓靠近光与善,庞大的身躯整的草地都在抖动,光与善倒在地上能更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她张着嘴,有气无力地咳出几口混着唾沫星子的血水,她使不上力气翻身接着跑了。
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她没法翻身,她觉得自己后背好像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感觉不到,整个人空了一块。
冷冰冰的。
大雨打在她的脸上,又滑下,她半睁着眼望着这暴雨的牢笼,长时间的暴雨积累的雨水,能够淹没她的脚踝。
她觉得自己被抛弃到了深海里,周围一片漆黑,自己也快要死了也没人陪。
伤口泡在积水里,扎人的假草刺的她难受,她暗暗发誓下辈子一定要当个割草机。
人快死了就是容易想得太多,她连走马灯都没看到,耳边只有嗡嗡作响的耳鸣声。
邪鸦的沉重的爪步越来越近,一人一鸦相隔不足十米。
脚步停在光与善的身边,她仰面看去,臆想中的邪鸦没有出现,一个顶着鸟窝发型的少年面孔出现在她的天空中,手里高举着防爆盾牌挡雨。
“你干嘛搁这躺着?让我好找。”
天旭辉说。
“你……快走……”
光与善嘶哑着,声音小到天旭辉要把耳朵低下来凑过去才能听见,她怎么也没想到天旭辉会在这种时候在这里。
“是啊,我正要带你走啊,但你看起来好像挺惨的。”天旭辉耸耸肩,光与善的血混着雨水盖过他的脚底,“你血流的太多了,你要死啦。”
天旭辉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看着她精致苍白的面孔。
狼狈的少女没有力气说话了,眼里的高光快要消失,呼吸也从急缓变得平稳,说话的声音和安静的羊驼一样,软绵绵的。
“死前……还有人……能够……看着我……真好……”
天旭辉当然不是傻子,前面只是调侃一下,光与善的伤势有多重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只是个普通人,刚才没被邪鸦一爪拦腰斩断就算命大了。
他抓住光与善被撕烂的衣服,一把扯掉,修长窈窕的身材一览无遗展示出来。
手摸到她受伤的背部,虽然他不怎么用衡力帮别人治疗过,但见过很多次,照猫画虎还是多少会一点的。
只是跟别人的衡力不同,他的来说相对更霸道一些,将衡力从光与善狰狞的伤口处注入就不再管她了,尽管他不太懂治疗这一块,但至少保住她的小命是没问题的。
鼻血不由自主地从天旭辉鼻腔内流出,当然不是他看着只穿内衣的光与善流出的。
他随意用手抹掉鼻血,想要拿起光与善手里的小刀,但没有成功,他很是随意地站起身来,扭头看着就停在远处注视着这里的邪鸦。
在光与善倒地后,天旭辉的出现让邪鸦停下了脚步,它饥渴光与善的同时又警惕着突然出现的少年,直觉告诉它,面前的人能让它的生命受到威胁。
所以它停下了。
银刀反映出邪鸦和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