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第章无声之梦

    连绵不绝的掌声，预示着毕业典礼即将迎来尾声。

    “哈哈哈，你个傻子，还想着‘一人饮酒醉’，遭天谴了吧？”

    龙翔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抹眼泪。刘宝不服气地回嘴：“我那是喝了啤的兑白的，单喝啤的或者白的铁定没事。你说对不对？”

    他朝某个方向眨了眨眼，那人低头不语，似乎想起了某些事——一段七年前发生的小插曲。

    与初、高中压抑的课堂氛围相比，小学的课堂氛围显得尤其活跃。当然，这份“活跃”并非凭空出现，需要学生与老师之间达成一种默契，也就是我们熟知的“互动”。二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共同造就良好的学习氛围。

    “各位同学，这节是实践课，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

    孩子们热情高涨，用稚嫩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好！”

    “我来说明一下注意事项。”老师左手拿着一个杯子，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规则很简单，用你们平时喝水的杯子罩住你们的右耳，注意不能有缝隙。接着闭上眼，用你们左耳聆听这个世界，会有不一样的体会哦！”

    孩子们听话的照做了，只有他无动于衷。为什么？因为他是“坏孩子”，只是其他孩子是这么认为的。“坏孩子”之所以叫“坏孩子”，就是因为经常和老师唱反调。

    眼前的水杯似乎有千斤重，他拿在手上，又放回桌上，迟迟不肯照老师说的做。老师走到他的面前，疑惑地问他：“小程同学？你怎么了？”

    他像摇拨浪鼓那样摇着头，老师没有和他摆脸色，而是耐心地讲解了一遍，还单独给他示范了一遍。

    “来，看，看老师。用这个水杯，罩住你的右耳。怎么样，很简单吧？”

    话虽如此，他仍旧犹豫不决。这时，他的同桌替他说道：“老师，我们都能做到，只有他不能，因为他没有耳朵，他是‘无耳怪’！”

    童言无忌，老师深知这一点，显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玩笑可不能乱开哦，小程同学的耳朵不是好好的吗？”

    “不对。”那孩子摇了摇手指头，“我是说，他虽然有耳朵，但他听不见声音，他是个聋子！”

    ——

    如在某个明媚的午后突然醒来，安静的房间，繁华的街道，想象自己正与这个世界逐渐剥离。

    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板，他感觉从未被记起，心中所念都一一离去。被撕裂的笑容如同窗下阳光里飞舞的尘埃，轻飘飘的，只需一点微风，便能吹散到世界上各个角落。心，好似被洗劫一番的天空，只剩下蓝。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抚摸脸颊，两行滚烫的热泪是他哭过的证明，凌乱的被褥是他与梦境抗争的依据。

    “又是这种梦。”

    其实，这不是梦。

    这是他的真实经历，一段来自小学三年级的插曲。

    他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四周凌乱不堪，原本整洁的书柜此刻变得面目全非，悬在墙上的尤克里里少了两根琴弦，地上的吉他只剩下半截。唯一一个未被殃及、且完好无损的，应该只有角落里那架电子琴。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听声音是一男一女。这是他的父母，让我们听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男：“学校那边打电话来了。”

    女：“说什么？”

    男：“说什么？说他无理由请假，再不去学校就按旷课处分，要计入档案的。”

    女：“……”

    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不上，饭也不吃，真是废了！”

    女：“孩子也不容易，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吧。”

    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哪天我俩也没了，看他怎么活，难不成要抱着他的吉他？搬着那架电子琴上街乞讨？他不觉得丢人，我都嫌丢人！”

    “你别说了……呜呜……”

    女人哭了，男人也不再作声。

    他重新躺下，昔日的画面在眼前浮现，绝美的容颜在脑中涌现。他不断欺骗自己：这只是个梦，梦是有尽头的，自己终会苏醒。这只是个梦……

    “接受现实吧！”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忽隐忽现。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人总有一天会死。”

    谁在说话？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的良心，这只是他的内心独白。

    “就像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是啊，纵使有那么多美好的经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最终的结果，也都是回到那个梦，而梦，总有醒来的时候，除了——

    ——除了那个，令他感到恐惧，却终将如期而至的梦，无声无息，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