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章告白之夜（终）
圣诞晚会于当晚7点40如期举行，班与班之间相对独立，活动内容却千篇一律，无非就是才艺展示、趣味活动、以及与圣诞接轨的“圣诞英语节”——这也是新阳中学的老传统。
龙翔不是好热闹的人，他提前半小时来学校，结果连林凤都影子没找到，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只好一个劲的往嘴里灌果茶，反正是免费的。
和去年一样，晚会由各班班委组织操办。如今宋焱辞职不干，刘宝日常缺席，林凤又不知所踪，14班缺兵少将，仅剩的三个班委忙得不可开交。
第7杯果茶下肚，龙翔起身上厕所，在人群外围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何廣。
“你来得够晚的。”龙翔指着广播旁的时钟，“7点半开始，你晚了一个小时。”
“要不是为了你，我都不打算过来。”
“为了我？”
“可不就为了你嘛。”何廣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猴精猴精地问他：“准备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何廣急切地说道：“别装傻，我都听刘宝说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你也不告诉我？礼物呢？措辞呢？还有计划、过程之类的，都想好了吗？还有还有。”
何廣的嘴像瞄准靶子的枪一样疯狂输出，疑问如潮水般涌到了上来。
“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我好一个一个回答。”
“那好，我就问一句，礼物有吗？”
“有是有。”
他边说边把手往裤兜里伸，掏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链，上面还挂着一个戒指。
“这小玩意儿值多少钱？”
“50多吧。”
龙翔是个实在人，他不说多也不说少，是多少就说多少。
“这价钱……对不起这份感情啊。”何廣接过项链，拿在手里掂量一番，“不过勉强能对付，有别的吗？”
“还有一束月季，可惜没开花，只看得到花苞。”
“希望渺茫啊。”
何廣就爱落井下石，龙翔不服气，于是反驳他：“老话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抛开价钱不谈，心意到了就行。”
“说是这么说，可你知道人家表白都送什么吗？”
龙翔呆呆地摇摇头。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井底之蛙”，他知道的别人不一定知道，别人知道的他一定不知道。
“听说高中部有个富二代，买了个3000多的8p做礼物，然后和那女生成了。”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因为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这话从龙翔嘴里吐出来不足为奇，当今现状即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底层人民遍地都是，像他这样的“负二代”更是数不胜数。
“不说这个了，正事要紧，你看见林凤了吗？”
“没，但我加了她的微信，可以给她发个消息。”
“你怎么有她的微信？”
“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是，你得找个合适的理由约她单独见面。”
“什么理由？”
“你表白还是我要表白？自己想啊。”
龙翔低头沉思片刻，想到一个还算贴切的主意。
“这样，你装作值日生，说班上的桶找不到了，让她过来一趟。”
“卫生归刘宝管，不归林凤管。”
“那就加一句‘找不到刘宝’，后面照抄。她要不打算回来，你就问她人在哪，我去找她。”
“行吧。”
他把龙翔的话一字不落地输入对话框，再点击发送。三分钟后，消息提示音响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林凤发来的。
“她说有要事脱不开身，让我找纪律委员。话说谁是纪律委员？”
“这不重要，你给她发一句’什么事脱不开身’，再问她在哪，我好过去找她。”
何廣照做了，消息发出去不到二十秒，对方传来回复。
“她说在综合大楼等什么人，可能会晚点过来。”
晚会9点半结束，现在是8点39分，时间不等人，龙翔也不打算等。
“我过去看看，兴许能找到她。”
“你一个人行嘛？”
何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殊不知他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一起去倒没问题，但别太大声。我晚上经常来学校这边散步，经常看到男女成对走进综合大楼，鬼知道搞什么飞机。”
“玩得挺花啊。”
何廣一脸奸笑，龙翔也似懂非懂，接着对他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要是遇见了，绕过去就行，别出声。”
他们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便下到一楼，顶着刺骨的寒风，从第四教学楼跑到第一教学楼，综合大楼近在咫尺，这也是新阳中学最高的建筑物，加上楼顶天台共有11层。
“听上一届的初中毕业生说，这里位置偏僻，很少有教职工进去溜达，卫生方面由各班学生负责，因此成为了小情侣的约会圣地。”
何廣不仅口才了得，八卦方面也毫不逊色。
“按你这个逻辑，林凤不是在等人，是来陪男朋友的？”
“我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
“嗨~算了，来都来了，上去看看吧。”
龙翔打头阵，三段台阶当成一步走，气都不带喘一下。反观何廣这边，刚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爬不完的台阶，太……太折磨人了，我受不了了……”
何廣走走停停，龙翔却如履平地，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哇～”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
他们在10楼稍作歇息，再上一层就是楼顶，假设林凤没有说谎，此刻的她就在二人头顶。
“翔子，你先上去吧，我撑不住了，得再歇会儿。你放心，来人我会尽量帮你拖住，你只管做自己的事。”
无法言喻的感激，只能以另一种方式——一个热烈的拥抱回敬。
“不愧是我龙翔的兄弟。”
“不止是我……”
何廣艰难地站了起来，用手揩去额头上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止我，还有刘宝、程豪和宋焱。我相信，即使不在场，他们也会在心里默默为你加油。”
龙翔颔首微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眼神愈发坚定，犹如一架蓄势待发的火箭，随时准备起飞。
“我上去了。”
“加油，祝你好运。”
阴风怒号，天气依旧寒冷难耐，云层悄无声息地散去，漫天繁星得以尽收眼底，被刚到天台的龙翔一览无余。美中不足之处在于依旧不愿露面的月亮，它被远处一栋更高的建筑遮得严严实实。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发现不远处有个背对着他的女生，身材高挑，看样子是林凤没错，只是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看轮廓应该是个男生，与林凤相距不到半米。
“什么情况？”
莫名其妙当了“第三者”，这种滋味可不好受。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心想还是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机。眼下只能静观其变，看看剧情的走向如何。
风停了，四周静得出奇。他屏息敛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大老远约我来这种地方，就为了站在这和我干瞪眼？”
林凤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趋于平静，不带一丝波动。
“不是的。”
龙翔心头一颤，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凤，我有话想和你说。”
接下来这句话印证了龙翔的猜想，在14班，除了个别女生以外，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林凤，他就是上次社会实践活动和林凤一个小组的曾鹤。
“有什么话快点说，我得回去管纪律。”
“就是……”
这话有些难以启齿，这下别说是林凤，就连迟钝的龙翔都猜得出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别憋坏了，不行就下次说，我有的是时间。”
“可是，今天不说，以后也不一定说得出口。”
闻言，林凤低头不语，看不出喜怒。
“小凤，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不管是幼儿园还是小学，甚至是初中，我们始终在同一个班，你从不吝惜自己的时间，对每个人都很好，从未偏袒任何一方，可是，我却与你不同，首先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甚至有些小心眼，但是……”
“你想说什么？”
林凤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我想找一个仅对你一个人好的理由，因为——”
当他重新组织好语言，想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通通说出口的时候，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砰！”
前一秒还暗淡无色的夜空，顷刻间变得光彩夺目，一道闪电般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三人的目光聚焦在同一个方向，共同欣赏这美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尽管有些突然，但这场烟花来得恰到好处。换做是平时，他大概率会觉得恼火。但这次不一样，在烟火的渲染下，气氛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心一横，抢在龙翔前面，大声喊出他那压抑已久的心声：
“小凤，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
随着“砰”一声的巨响，这座城市最后一场烟花正式拉下帷幕。上一秒还胜似白昼的夜空，下一秒回到原本的黯淡无光。烟花转瞬即逝，它保留下来的不只是沾上火药味的余烬，还有一份埋藏已久，等待发掘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