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章想拉上她一起无聊
七天……不对,半个月,半个月过去了。
凉席铺地面,他仰面朝天,身体呈“大”字状,眼珠子不安分,时不时往窗外瞟一眼。夕阳西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殆尽。
刘宝有点宅,别人在外面嬉戏打闹,他却在家无所事事,渴了随便喝点,饿了随便吃点,困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眼睛一睁一闭就是第二天,反正也没人管。
毫无意义的一天,用毫无意义的方式度过,真是毫无意义。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孩子是父母的影子”。实际上,这句话有个前提——家庭氛围。
刘宝由外公一手带大,父母常年在外地,不仅错过了他的童年时期,还缺席他的青春期。
青春期也被视作人生的过渡时期,不少人就是在这个阶段栽的跟头,沾染是非。有的甚至愈演愈烈,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些现象并未出现在刘宝身上。没有突如其来的叛逆期,也没有试图报复社会的厌世心理,他很开朗,非常开朗,不论对人还是对事,始终保持笑脸相迎。父母不是他的“镜子”,他也没有成为父母的“影子”。
刘宝转过三次学,因为户籍的问题,比别人晚一年上小学。
二年级的时候,他在同学的举荐下报名学习拉丁。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他喜欢这门艺术,并且一学就是五年。
前面说了,刘宝转了三次学,三次都是住房问题没能解决,被迫留了一级,14岁才小学毕业。前段时间刚过完15岁生日,一个人过的,没告诉任何人。
“看那一朵朵,菊花爆满山……”
“滴!”
刘宝接通电话。
“喂!谁啊?“
“刘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浊的声音,“不认得我了?”
刘宝淡淡的回答:“当然认得,王老师嘛,找我啥事儿啊?”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过来一趟,缺勤超过三次,你这个学期拿不了证。”
刘宝是个“随缘boy”,去舞房的频率完全看心情,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种“佛性”的方式不提倡学习,却被他的舞蹈老师接纳——五年始终坚持一门艺术,这份努力来之不易。
“这么严重?”他在心里掂量掂量,“我这就来。”
机构坐落于城南商业街,拥挤程度全市第一,现在又临近晚高峰,骑车骑得一身汗,他选择坐公交。
傍晚时分,晚霞染红了半片天,马路两旁充斥着刺耳的“知了”声。迎面吹来的晚风恰到好处,拂去他一身燥气,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等车的同时不忘发个消息,这次比较特殊,主要带点炫耀的成分。
【兄弟们,我又要去牵女孩子手了。】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何廣回了一个“?”,接着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他凑近了一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流氓。】
“还喊我小名儿,哈哈!”
这俩字放别人身上叫诋毁,放他身上叫“本色出演,不痛不痒的那种。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酸你个头啊!】
宋焱加入这场营养过剩的对话。
【等我好消息吧,哈哈哈。】
消息弹出对话框,公车进站。他从兜里掏出随身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公交车经过11个车站,他在一家银行附近下车,离“dl”还有200米的路程,徒步大约2分钟。
dl不是舞蹈机构,准确来说是一家音乐、传媒、舞蹈为一体的艺术机构,全市共有一家总机构、两家分机构以及一家跨校合作机构,刘宝身处的正是总机构,一栋商业楼,共有四层,舞房在三楼,一楼是一所妇幼保健院,二楼是一个网咖,属于比较正规的那种,未满18岁不得入内。
推门入室,前台的工作人员提醒他先登记,之后再去更衣室换舞蹈服。
这身舞蹈服还是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买的,不大不小,还挺合身。
“刘哥,你总算来了。”
更衣室有三个独立房间,隔壁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
刘宝穿好鞋,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老王逼我过来的。”
二人同时推开隔间的门。
男孩名叫李华,人如其名,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真羡慕你,想来就来,不像我,想不来都不行,都是被我家那婆娘逼的。”
“说什么呢?”刘宝提高音量,“要尊重长辈,明白吗?”
“明白明白。”
李华乐呵呵地答应了,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还算听话,别人说啥就是啥,言听计从。
“快去舞房吧。”
刘宝搓了搓手,久违的感觉令他有些急不可待。
“我都等不及了。”
“没错!”
“牵女孩子手!”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番话,完事儿还对视了一眼,互相击了个掌,默契感爆棚,把“流氓”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牵手万岁!”
刘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殊不知“危险悄然而至。
“喂!刘宝!”王老师半道截胡,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边走边说,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分机构来了一批入门新生,我们这边师资不够,只能请你帮忙了。都是些基础动作,你学了五年,教那些毛头小子绰绰有余。”
刘宝不喜欢小孩,更不想教小孩跳舞。
“有工资吗?”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得加钱。
“薪水没有,但有个漂亮姑娘陪你一起。”
“漂亮姑娘?!”
投其所好,刘宝就好这一口。
“这么严峻的任务,我刘某人义不容辞。”
走进舞房,小朋友们在此等候多时,同样在等他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等你半天了,刘老师。”
“不敢当不敢当……”
刘宝别过头,白皙的脸蛋浮现出一抹红晕。
这种情况放常人身上叫理所应当,可他是谁啊?他是刘宝,这个“二皮脸”居然因为一个女生害羞,真是稀奇。
“我叫汤婷,是分机构的学生。”
“我叫刘宝。”
“听王老师说,你有六七年拉丁舞的经验,真了不起。”
“哪里哪里,我只学了五年。”
“可是……王老师说你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学了,今年十五岁。”
“那是户籍搞错了,我晚了一年读小学,还留了一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一会儿,汤婷很随和,不摆架子不做作。再看刘宝,整个人唯唯诺诺的,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汤婷很漂亮,比班里的女生都漂亮。圆润的鹅蛋脸吹弹可破,高雅的柳叶眉配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乌黑的长发梳得笔直,绑成一个丸子头扎在脑后,不管离远看还是凑近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刘老师,你个子好高啊,有一米八吧?”
“还没有呢,你也很高啊,就比我矮一点点……”刘宝摆了摆手,“等会儿,跑偏了吧,我是来教他们跳舞的。”
“哦哦,不好意思,我把正事儿给忘了。”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们开始吧!”
拉丁的入门技巧其实很好掌握,连手脚不协调的刘宝都能学会,并且铭记于心,对有着七年舞龄的汤婷而言更是如此。
他们教得无非是些基础知识,比方说平面牵引、纵向牵引以及升降反身技巧。孩子们学得很快,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几个技巧。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明天再来吧。”
“好!”
目送孩子们走出舞房,刘宝收拾东西欲要离开,走之前,他要向某人确认某事。
“那个,汤老师……”
“你直接喊我名字吧,我也叫你‘刘宝’。”
话是这么说,可“汤老师”“汤老师”叫顺口了,突然改口会不会不太自然?
“汤……汤婷。”
“嗯,什么事,请说。”
“我明天不一定会来。”
“我知道哦。”
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很意外,反倒有些失落。
刘宝讪讪的说:“你也不会来了吧,毕竟你是分机构的。”
“会来的哦。”她笑着说:“孩子们需要我。”
“嗯?”
这下轮到刘宝吃惊了,这种既累又拿不到好处的工作,换做是别人早受不了了吧?
“这种活儿,哪怕做得再好,也拿不到任何好处吧?”
“是这样没错。”她把脸凑到他面前,说道:“但我也说过吧,孩子们需要我。”
刘宝听得出,这是发自肺腑的真言,没有夹带一丁点做作。
“我认为啊,人活着的意义不在于吃喝玩乐,而是将最真实的一面呈现给世界。这话听着有点中二,但话糙理不糙,我喜欢拉丁,更喜欢孩子们充满童真的笑容。只有在他们面前,我才能卸下重担,活出自我。”
真是不敢相信,这些富含哲理的话竟出自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她的话点醒了刘宝,他决定远离纸醉金迷的生活,适当性的做出改变。
“还是今天这个时候吗?”
“你的意思是?”
“反正我也无聊……”
刘宝豁然开朗,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妨……
“不妨拉上你一起无聊。”
“嗯?”
汤婷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明天我会来,后天我也会来。来干嘛?拉上你一块儿无聊啊!”
“真的吗?”
这可把汤婷激动坏了,虽然她有经验,但毕竟还是个处在青春期的女生,让她独自教授这些孩子,虽说能勉强应付过去,但多少还是有些怯场。刘宝这番话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会来,不介意的话,还会带个朋友一起。”
“当然,非常乐意!”
“那就说好了。”
公交车匀速行驶,穿插进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拐过蜿蜒盘旋的十字路口,车内静得出奇,车外倒是一副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这座五线城市躲过了工业化的侵袭。抬头望向夜空,只剩三分之一的月亮被漫天繁星裹在中间,形成一副众星捧月的自然油画。
到站下车,步行六分钟就能到家。
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给手机充电,晚饭吃不吃无所谓,大不了明天早饭多吃几口。
打开手机qq,主页99+说明他们聊了很久,往上翻聊天记录,第一条是宋焱的消息,时间是下午6点58分,也就是刘宝上车后十分钟。
【刚下班。】
下面一张自拍照,照片里的他满脸疲惫,随时可能昏睡过去。
后面都是何廣和宋焱一对一聊天,大致说了些最近发生的趣事,基本上可以一笔带过。
“要带谁过去呢?”
排除错误选项,首先,何廣肯定不行,这家伙平时太闹腾,容易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设”。龙翔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宋焱要打工,眼下的不二人选只有程豪。
他没在群里谈这件事,而是单独和程豪发消息,对方几乎秒回,发来一句“怎么了?”。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四点以后都有时间,什么事?】
他思来想去,干脆大胆一点,直接坦白: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喊你去我跳舞的机构玩两下。】
迎接他的是一段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程豪和刘宝是小学同学,程豪听说过dl,对刘宝学拉丁舞的事也略知一二。
又过了两分钟,对方终于发来消息:
【我去。】
“ok!”
他高兴得打了个滚,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夜里十一点,附近的住户基本熄灯。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准备洗漱睡觉。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为了节省时间,他边沐浴边刷牙。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客厅的地板上铺上一层不凉的凉席。
家里没有空调,前几天风扇摔坏了,房间不通风,闷热无比,还散发着怪味儿。
眼睛一闭,大脑瞬间停止思考。
夏日的夜空笼罩大地,他安然入睡,夹缝里有一只蟋蟀,他们不同床,不共枕,甚至不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