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伤
从京城到府中的路,宋寒松是一个人走回来的。
没等到下朝,没等到阳光大盛,只用那御赐的一盆热水洗了个脸,便离开了众臣的视野。
皇帝对她说,朕知宋将军身有功勋心有大才,只盼将军能早日证明自身清白。
于是臣子俯首仍尊一句宋将军。
可宋寒松从不在乎这一句宋将军。
殿外的冷风吹到脸上刺痛,好在这一场牢狱之灾没有过多折磨。
街上人流观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乞丐,她也并不在意。
漫过大地的雪在融化。
——
从外扣响那道门,门内传来女声问是谁。
“是我。”宋寒松应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打开。
白伊看着她,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伤疤般燎眼。
又不敢拥抱她一身虚弱。
白伊垂下头笑了笑,“有些意外……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朝她伸出手。
——
水汽氤氲,宋寒松仰靠在热池边缘,闭着眼睛。
白伊端着玉瓶的金疮药和素白布带,轻轻掀开帘幕,走近她。
看不出身上有特别严重的伤口,只是陈年的疤痕已成为躯壳的一部分。
宋寒松露出的上半身,白布束紧了胸部。少女脸上热得发红,放下药物想替她解开。
白伊指尖不散的冰冷触及宋寒松的脊背,宋寒松睁开眼,齿间吐出一个字,“别。”
白伊的手停住了,连带着脸颊愈加滚烫。
宋寒松的身躯往水中下滑,温热逼近她锁骨。
她轻轻道,“别,很难看。”
宋寒松微低着头,神情被朦胧的雾掩住。
也是此时,白伊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天生,而是为了掩藏女子身份,后天的压迫和束缚。
她曾在这样紧迫的束缚中听见震彻神绪的心跳。
她不再坚持,伸出手梳理那一缕一缕浸入水中的发。
冰凉的温度时而靠近宋寒松的后脖,她的身躯几乎战栗。
却不曾制止。
白伊看着她的肩背,那一方完好的皮肤,未被烈阳灼烧,未流过殷红的鲜血,本该是如自己一般的女子。
刀剑练她血性,狼烟夺她韶华,可她只是骑上烈马,理所应当且义无反顾的,奔赴沙场。
她都不曾问一句为什么凭什么。本可以,本该……
白伊低下头,就这样咬上了她的肩,咬得凶狠,连自己都眼眶湿热。
宋寒松没有说话也不躲开,静静的承受着。
似乎有某种激烈的情绪冲撞她,逼迫她。她一言不发。
白伊渐渐松了口,看向那发红的牙印,心想是思念么。
一滴眼泪悄悄落下来。
“没关系,我回来了。”宋寒松这样说。
白伊用手遮住眼睛。
良久,她缓慢道,“我去……给你端药。”
说罢她便离开。
宋寒松再度闭上眼,思绪摸不着线头。
直到浓重苦涩的汤药气味传来。
宋寒松端起碗,有些疑惑地问,“是什么药?”
“青阳散的解药。”白伊望向她,“有一味蝎毒昨日才寻到,本打算送到狱里,这下也好,热汤药的效果会好些。”
宋寒松神色不变,只是仍没有喝。
看来青阳散的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方法。
“时间有些长,毒性淤积,恐怕得多喝几副,要吃点苦头了。”白伊抿了抿唇,疑惑道,“怎么,你不喜欢喝药?”
不应该啊,上阵杀敌时常受伤,习惯苦药才对。
“要我喂你么?”白伊拿起勺子。
宋寒松看了看白伊透水的眸子,沉静地摇了摇头,一口饮尽。
“烫啊……”白伊想去阻止却没来得及。
宋寒松则是想着,得去让十七配一副青阳散解药的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