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失败的英雄故事
告别完温蒂后，卡罗和蓓苓就坐马车回到了范德蒙酒店。
他在门口被人告知，道格拉斯已经回来了。
跟随门卫的指引来到三楼的会客厅，其中的一间已经被改造成了道格拉斯的临时办公室。不得不说，塞特提拉国防部确实财大气粗。
打开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门，道格拉斯正驻足在落地窗前，手中捏着的香烟不断地释放出白色的烟雾。
“内城区那边有收获吗？”
道格拉斯摇了摇头。
“我们没能进入内城区，只在门口见到了总督府的警卫长，以及那天见过的负责奴隶市场的霍恩·桑切斯。他们以白狼王不在巴切尔哥为由，暂时拒绝了我们的搜查请求。”
白狼王，身高超过四米的纯白巨兽，就是巴切尔哥的总督。
白狼王并不在巴切尔哥，整个内城区此时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物来处理这件事，所以总督府暂时拒绝了道格拉斯的请求。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他们可以提供菲伊被藏在内城区的确凿证据，不然很难进入内城区。
卡罗对于这个白狼王没什么好感，后者就是巴切尔哥奴隶制度的第一推手。
“你调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吗？”道格拉斯问道。
卡罗事无巨细地讲述了自己调查的全过程，包括菲娜和费利德之间的暧昧关系，菲伊可能存在的男友。道格拉斯都一一听完，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老师？”
“我的想法是晚上直接潜入内城区调查，使用我奇变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菲伊。”
在卡罗震惊之余，道格拉斯继续说道：
“这次行动连佣兵团的人都不能透露，菲娜的死总让我有些怀疑——佣兵团里有内鬼。不，不一定是内鬼，但至少是和我们有着不同目标的人。”
潜入、暗杀、秘密调查，这才是黑鸦骑士团作为将军的利刃时，最常见的任务，道格拉斯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你还没有参与过这样的行动吧，正好我带你去历练历练。”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晚吧，我还需要搜集一些关于内城区的资料，我觉得菲伊短时间内应该都还是安全的。”
“在此之前需要我做些什么？”
“嗯……别忘了给我买报纸，烟就不用了，酒店里就能找得到。除此以外……自己去放松放松吧，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
说罢，道格拉斯轻轻地拍了拍卡罗的脸，后者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保持着一个僵硬的表情已经很久了。
呼……
走出会客厅的大门，卡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从道格拉斯接受了艾特格伦斯将军的委托之后，自己就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巴切尔哥的一切是那样的复杂和混乱，令人疲惫。
原跟着他到门口的蓓苓已经不见了，紧随自己已久的视线消失，卡罗反而感觉到了少许的落寞。
谁在乎呢？
依据往昔的记忆，卡罗来到了酒店的二层，这里有着一间高档的酒吧。和嘈杂的一层不同，范德蒙酒店的二层聚集的才是真正的达官显贵，不是那些有点小钱就来巴切尔哥寻求刺激的人可以比的。
和所有同年龄的少年一样，卡罗怎么可能不被这奢靡的景象吸引，不得不说，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份享乐主义的。
卡罗对酒精不感兴趣，大多是因为道格拉斯的影响，他不想让自己也显露出道格拉斯喝醉时的那种丑态，所以只点了一杯草莓奶昔。
当然，用的是道格拉斯给的活动资金，以卡罗对道格拉斯的了解，后者绝不会在意他这么做。
将军给的活动资金相当多，甚至达到了夸张的地步。不过哪怕没有将军给的这笔钱，道格拉斯也相当富有，他居住在艾特格伦斯市郊的庄园中，生活水平仅次于将军们。
草莓奶昔的甜味十足，草莓的芳香也十分清新，这可是从新泽千里迢迢运来的纯净白糖，不是北城区里的小作坊可以比的。
卡罗来到二楼的中庭，选了一个靠近扶手的位置坐下。
从这个位置可以很好地看到酒店一楼的舞台，这一定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使得二层的观众不受一层人群的影响。
在舞台上表演的是一位半兽人少女，少女的头上有着小鹿一般的鹿角，身上部分皮肤上还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柔毛。她的表演非常精湛，体态优美，动作有力，就如同一只真正的小鹿一般在舞台上奔跑、跳跃。
少女一举一动无不凸显出青春的独特活力，在表演精彩处，引得人群一阵欢呼。
卡罗原先也欣赏着少女的舞蹈，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就如同被扼住了咽喉。
他想起了菲娜，以及菲娜被火焰包裹时破碎的容颜，还有蓓苓，包括蓓苓一直以来毫无生气的微笑。
“不……”
他很清楚，楼下表演的少女大致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大概有着怎样的未来。
“该死。”
卡罗扔掉了没喝完的奶昔，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享受这一切。
他甚至有毁灭这一切的冲动，可他也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远没有这个能力。
他开始在酒店里来回踱步，心烦意躁地来回走动，他也想过去酒店外面看看，想不到一个目的地。这诺大的巴切尔哥，此刻竟容不下他。
等卡罗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酒店的第七层。
经理给的身份证明依然具有效力，他返回了菲娜和菲伊的房间，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终于感受到了片刻的宁静。
他又开始思考这两天的见闻，这盘根错节的线索间，好像有一条线可以将它们全部连接在一起，可卡罗还是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突然间，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卡罗的思绪。
那声音像是一种沉闷的撞击声，不好描述。
可卡罗很确定，这声音的来源离自己不远。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卡罗离开了菲娜和菲伊的房间，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住宿区的更深处前进。
在住宿区的尽头，有一个不同于其它房间的小房间，其它的房间要么没有门，要么门上有一扇巨大的用于观察内部的玻璃窗，而眼前房间的门是全木的，透不过一丝光亮。
“万象天工。”
在进入一个新空间前，先用奇变的能力侦察内部，是卡罗一直以来的习惯。
房间内的空间不小，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正蜷缩在地上，后面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并用某项事物狠狠的抽打着前者，这就是那声音的根源。
一直以来堆积的情绪显然盖过了卡罗的理智，他没有经过一丝思考，就推开了门。
门并没有锁，门后是一个形同普通卧室般的房间，不像菲娜和菲伊的房间般那样狭小。
卡罗首先看到的是站着的施暴者，他衣冠不整，左手拿着一根没有弹性的麻绳，大量运动产生的汗珠弄湿了他的金色短发。
然后他才注意到蜷缩在地板上的蓓苓，少女的双手无力地拉扯着头上的兽耳，在布料没能掩盖到的光洁肌肤上，布满了道道血红色的伤痕。
卡罗完全是仅凭下意识在行动，他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后者对于卡罗的出现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用脸接住了这一拳。
男人被打了个踉跄，可他的平衡性很好，并没有因此摔倒，他一定受过专业的训练。
“根据《旧律法》，任何有能力的人不能坐视罪恶的发生。”
卡罗所说的《旧律法》，过去被称为《光辉律法》，是救赎女神的律法，“任何有能力的人不能坐视罪恶的发生”是其中最重要的法条。现在的塞特提拉已经废弃了《光辉律法》，故而它变成了《旧律法》。
尽管已被废弃，可仍有不少女神的信徒将《光辉律法》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因为其更多突出的是对自身的约束。
哪怕不是信徒，许多人也愿意在一些行动中借用《旧律法》的法条，以彰显自己行为的正义性。
卡罗则介于二者之间，是一个不那么死板的信徒。
等待男人站稳之后，卡罗才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佣兵团的团长——克莱曼·勃朗特。
克莱曼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打了一拳的脸颊，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他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的人。
“根据巴切尔哥的法令，我有权力支配的我的奴隶，凯德鲁依先生。”
“我想我也不得不遵守《旧律法》的要求。”
“《旧律法》啊……我也是个塞特提拉人，或许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可你就这么确信，自己是那个有能力的人吗？”
卡罗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正如之前所说，他的行为几乎出自本能。现在想来，虽然自己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也没有把握可以打倒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军人。
更何况，在这样的遭遇战中，他的奇变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就可以知道，卡罗的胜算几乎为零。
可就像是与自己斗气一般，卡罗还是固执地选择不退一步。
或许这位佣兵团团长已经颓废已久，无论是身体的强度，还是格斗的技巧都有所退步呢？
可惜并没有。
在卡罗意识到克莱曼已经突然出击之时，后者已经一个箭步拉近距离，右拳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
凭借数年的格斗训练，卡罗调整身体准备躲过这一拳，可因为时间紧迫，大脑短暂计算后判断无法用正常的规避动作闪避，只得放弃身体的平衡，勉强躲过去。
可就在卡罗的拳头即将从卡罗的面前掠过时，这位身经百战的佣兵团团长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方式扭转身体，借用腰部的力量强行停止了右拳的动作，转而用左拳划了一道弧线，打出一记完美的上勾拳。
卡罗为了躲避克莱曼开始的虚晃一击，已经放弃了身体的平衡，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拳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一拳击倒的时候，克莱曼又在最后时刻以同样的方式收住了力道。
结果就是卡罗自己摔了一跤，而克莱曼甚至没有打到他。
这样的攻击更像是克莱曼的警告，如果那一记下勾拳命中的话，卡罗估计会下颚骨折，加上轻微的脑震荡。
对于克莱曼来说，他当然不敢就这么痛击塞特提拉特使的助手，更何况后者没有落下给他什么口实，克莱曼脸上挨的那一拳的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克莱曼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只是突如其来的打扰让他兴致全无，他才用这种方式教训了一下卡罗。
是的，克莱曼一直用这种近乎病态的方式发泄自己的压力。
“好了，你成功了，大英雄。我已经没有兴致继续了，快滚吧。”
可卡罗怎么会相信克莱曼现在说的话？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克莱曼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他还是不愿意退后，哪怕自己被痛揍一顿，也总可以还击一两次吧。
此刻连克莱曼也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卡罗的固执像是一块烂泥黏在他的身上。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克莱曼还真对付不了这样的局面。
而就在此刻，一直蜷缩在地上的半兽人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说道：
“凯德鲁依大人，还请您不要误会克莱曼大人，是蓓苓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大人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卡罗的直觉告诉他，真相绝不是这样，可他还是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是他在胡搅蛮缠，他才是那个“异常”的人，这种感觉让卡罗感到窒息。
卡罗只得在恍惚中，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最后他瞥了眼蓓苓眼角微微的泪光，以及那毫无生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