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妹，姐
来到牢房的门口，蓓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小的木制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把巨大的铁钥匙。
“两位有所不知，根据我们与佣兵团的合作约定，这间牢房的锁是佣兵团自己定制的，我们并没有钥匙，只能通过铁门上的小窗给犯人必要的饮食。”
这么说，如果佣兵团的人不在场的话，霍恩他们是没法打开牢门的。
随着铁钥匙被插入同样巨大的锁孔，霍恩和道格拉斯合力才打开这厚重的大门。
房间里面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线可以透进来，霍恩将煤油灯放在铁门的小窗上，卡罗才看清里面的模样。
只见一位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蜷缩在这不到五平米的牢房内，她的栗色头发沾满了泥污，对于突然到来的光亮感到极不适应，后退着靠在了墙角。
卡罗还注意到她的身上有不少刚刚结痂的伤口，他猜想是菲娜在刚被抓时遭受的审问。
“出来！”
菲娜对于霍恩的呵斥并没有什么反应，后者便直接进去把她拎了出来。然后众人来到了拐角的桌椅处，这里的桌椅原先是供守卫休息用的，现在充当着临时的审问处。
桌子和椅子都很小，霍恩和菲娜坐在一起，卡罗和道格拉斯坐在一起，蓓苓则和总督府派来的亲信站在一旁观望着。
“菲娜，这位是新来的塞特提拉特使阁下，他也是最有权力决定你生死的人。你所说的一切都会直接影响你的命运，如果你现在头脑还算清醒，就点一点头。”
少女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情绪，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是叫菲娜·费勒吗？”道格拉斯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声音温柔地说道。
少女没有说话，继续点了点头。
“菲伊·费勒是你的姐姐？”
“不，是妹妹。”
菲娜的声音很沙哑，道格拉斯立刻让蓓苓替她找了一杯水，等她清了清嗓子后，才继续问道：
“你认识费利德·冯·艾特格伦斯吗？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我知道。”
“那你一定知道在费利德先生得知你们姐妹的存在后，就向商会长期租用了你们，甚至还有购买的意愿，而他从未让你们干过除了演出以外的任何事吧。”这些内容道格拉斯早已烂熟于心，不过他继续维持翻看资料的样子。
“是的，大人。”
这些是卡罗原先不知道的，老师也未向他提及，现在在他看来费利德还有些良心。
“真是遗憾，来之前我特意向商会核对过了，费利德先生已经同商会达成了购买合同，他将出资一千枚金币买下你们姐妹。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支付尾款了，合同也自然就此作废。”
这是道格拉斯在真相基础上编织的谎言。
“你……你说什么？难道费利德大人真的……”
菲娜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几乎要扑向道格拉斯，幸好霍恩及时把她按了下来。
“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费利德先生没有办法支付尾款了吧。”道格拉斯的声音逐渐由温柔转为冷酷。
卡罗注意到了少女眼角的泪水，后者正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我……知道，他死了。”
“费利德可真是愚蠢，那天入场的所有人都经过了安保上的检查，甚至包括他的贴身秘书，却唯独没有检查你们的随身物品，是这样吧？”
这些都是佣兵团队长克莱曼独自向道格拉斯汇报的细节。
“是的，是的……”菲娜的身体止不住在颤抖。
“是谁指使你们杀死费利德的？我以道格拉斯·所罗门的荣誉起誓：如果你的证言让一切水落石出，我会在余生都全力保障你和你妹妹的生命安全。”
以荣誉起誓是塞特提拉习俗中第二重的誓言。
菲娜看起来很犹豫，嘴唇不停地颤动着，似乎拿不准要说什么。
她只需要说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哪怕是一个和她们联络的小角色，都是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哪怕她们的联络人被杀了，也可以继续追查行凶者，一路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那么她又在犹豫什么呢？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在菲娜旁边坐着的霍恩呵斥道，管教奴隶是他的职责，他似乎认为自己对这场审问也有着参与的义务。
“是恩佐·盖里让我们做的。”
“这又是谁？”卡罗问道。
“欧吉路德商会里长期管理我们姐妹二人的干事，是他给了我和妹妹匕首，并让我们在舞会上找机会刺死费利德。”
所以说，幕后指使者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商会。可这是否……太简单了？
卡罗有着这样的感觉——一切都太简单了，如果是商会做的，那也太粗糙了。凶手之一被当场抓获，在审问中很轻松地就问出了幕后主使。有很多方法可以让这场行动更加细致，比如布置第二杀手，负责在现场将姐妹二人灭口。
这样做的话，虽然商会的嫌疑依然很大，但至少可以做到死无对证。
还是说费利德掌握了某项极其重要的情报，让商会不惜立刻用这种手段杀死他，连可能导致的战争也可以忽视。
道格拉斯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支。
“我可以理解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欧吉路德商会的人指使菲娜菲伊两人杀死了费利德大人。”霍恩说道。
道格拉斯不知是不是贪图口中的香烟，没有张嘴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在审问结束后，还请两位大人将菲娜·费勒带走吧，总督大人是不会愿意参合佣兵团与商会之间的事的。我就直说了，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在塞特提拉与新泽之间掺一脚，还请两位大人理解！”
霍恩很注重自己在这件事中的立场，不过也有其道理，世间又有多少人敢在塞特提拉与新泽的冲突中横插一脚呢？怕是连为其中一方提供援助都不敢，这两头巨兽如果碰撞起来，只要一个弹指就足以毁灭一座城市。
如果要参与到这场争斗中的话，就必须和其中的一方完全结盟。
沉默了些许，道格拉斯将香烟掐灭，接受了霍恩合理的请求。
可和卡罗一样，道格拉斯也认为这一切进展得有些太顺利了……一定是忽视了什么。
道格拉斯起身似有离开的意思，在场除了菲娜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了要离开的动作。
这时，道格拉斯一步向前，一下走到了菲娜的面前，他用手抬起后者的下巴，一双灰褐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少女浑浊的眼瞳。
“你该不会是撒谎吧？”
可菲娜又有什么理由撒谎呢？
“我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大人。”
……
可能是出于礼貌，霍恩押送着菲娜一直到范德蒙酒店的门口，当然那位遮掩全身的总督亲信早早就离开了。从这种角度来看，霍恩还真是敬业，卡罗也就对他为什么会替兽人总督工作有些好奇。
出乎意料的，道格拉斯邀请霍恩到酒店里喝一杯，说是塞特提拉人之间的情谊，后者也没有拒绝。
道格拉斯虽然在塞特提拉生活多年，可他一点塞特提拉血统都没有，卡罗知道是老师还想在霍恩这里找些线索。
两杯塞特提拉血色酒下肚后，道格拉斯便很自然地问道：
“对了，我的手下告诉我，费利德特使遇刺那天举办的舞会是为了借此与几位总督府的官员会面，我想你可能知道是哪些官员，这总要比我去问佣兵团的人要方便些。”
卡罗还记得这是他们刚到巴切尔哥那天，佣兵团团长克莱曼告诉他们的信息。
“实不相瞒，就是我和我的几位手下。”霍恩摊了摊手说道。
“这么说……”
“是的，菲娜菲伊姐妹杀死费利德先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并且目睹了全部过程。”
道格拉斯看霍恩的眼神一瞬间冷酷了不少，但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我知道大人在想什么，我和费利德先生早先就见过一面，可以确定在场的人大多都是费利德先生的手下，除此以外就是我的几个人。费利德先生的手下我不敢保证，但我的手下中一定没有凶手的帮凶。”
霍恩眼神坚定地看向道格拉斯，而后者反而躲避起霍恩的目光，道格拉斯不喜欢和别人对视。
“我就把我知道的事都和大人您说明了吧。
您有所不知，总督府的那些兽人脑袋都不太灵光，奴隶市场的大部分工作都是我和我的手下做的。费利德大人来到巴切尔哥后，很快就找到了我，您敢相信吗？他竟然是救赎女神的信徒！
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是来调查巴切尔哥的新泽势力的，也就是关于欧吉路德商会的情况，可他在得知了我们的产业后竟然搬出了《旧律法》（《光辉律法》没落后的称呼），还说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写信告诉自己的爷爷，那可是艾特格伦斯将军啊。
总有传言说他要做艾特格伦斯家的继承人，那天找我也是为了奴隶市场的事，您说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