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势
这世界泥泞不堪，世人慌慌张张，盛了盈盈一碗缪妄。有人自命不凡，坚信人定胜天;有人顺势而为，自持安之若命。结局却无他，终归被没于沧海洪流。百代繁华一朝都，谁非过客？
就如同天命注定，滚滚大势中的一粒微尘，压在凡人身上便是千钧重担，无处可逃，亦无人可逃。
天门山绝顶——登阳台上。
方为面色苍白，鲜血不断在脚下积聚，已经浸透了崖边大半沙土。此刻，在他面前或是名震一方的正道魁首、或是享誉盛名的少年侠士、亦或是令人谈之色变的魔道枭雄，皆虎视眈眈的将他围在阵中。
“方为，我以浩气盟盟主之名作保，只要你交出心法，我定保你安然无恙。“
“方大侠，晚辈素来敬您豪气，实在不想你埋没在此，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将心法交出来，我等又何必为难于你？“
“哈哈，叶缺，你这小辈到是生了一副好口舌。方为，他叶家是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而今我王家四大先天高手齐聚于此，只有将功法交与我王家，才是明智之举!”
“笑话，什么叶家王家，正道盟主，都是狗屁！方为，看看，这就是你匡扶的正道，不妨将心法交于老夫，皈依我教，再立地火水风!”
在场群雄气焰嚣张，早已撕破了伪装。独步武林，定鼎江湖都在此一举，谁人能不眼热众人死死盯着方为，简直要望眼欲穿。但却无人轻举妄动，如今形势，方为早已是待宰羔羊，身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同盟才是真正的敌人。
要是先发制人却被方为的拼死相搏所伤，误了最后争夺心法，可就徒劳为他人徒作了嫁衣。
可笑的是若非方为一心掩护洪武门门众撤离，自入绝境，他们又哪能有如此机会困住一身修为直逼大先天的方为
一万也会被此万一算中。众人又何尝不是拿准了方为的义气，方才设下此计。此刻的方为在他们眼中早已是囊中之物，焦灼之下自会有人做出头鸟，何必强出头？
别看方位一身伤重被逼入绝境，但若不是一众先天齐齐出手，如何困住得他？眼下方为平静异常，群雄皆不敢贸然发作。
场面就这般僵持了数久。
突然，登阳台上，狂风骤起，方为被鲜血染的殷红的长袍肆意呼啸，对天怒号。弥留之际，方为思绪飘荡，多少年前，他仍少年——
那日清风仍然，日出如旧。年轻人自昏迷中苏醒，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死树张扬的枯枝映入眼帘，还是那棵枯木，感受到自己被人抚平了身体，颇为震惊。但他尝试起身时，四肢百骸立马就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不想死的别动。”身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年轻人吃力的扭过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是一个面容枯似槁木，一颗秃头长满了肉疙瘩的古怪老者。
他坐在一边认真的在一口小锅中研磨着什么，时不时从背篓中拿出一些材料放入其中。年轻人好歹名声在外，自认见识不差，但这些材料却一个都唤不出名号，只闻锅中那浓烈的药味，便知晓这些都是极顶级的药材。
年轻人疑惑万分，这和尚竟然浪费这等好药救治一个不相干的将死之人？顿感怪异，但好歹是吊住了自己性命，依旧感激道：“多谢前辈，只是……”
“不用多言。”
“这……”
年轻人还欲说话，又被老者打断，不明所以的来了句：“你也是好运势，做了这最后一个。”
年轻人只道是遇见了什么脾气古怪的高人，不敢多言，识趣的闭上嘴。
“好在药备的充足，不然到你这就不够用了。”捣鼓了一阵，或是觉得无聊，老者自顾自说道。
“哎——那女娃子一看就是无亲无故的流民，救不救一个样，不过早死晚死。”
“却好歹不是死在我眼前，救下一个是一个吧。见死不救，晚辈终归不忍。”年轻人语气颓丧，有气无力的回道。
“好，好。”老者叫了两声好便没了下文，声音平淡，却是听不出情绪。
年轻人沉默半刻，又鼓起勇气道:“前辈，晚辈斗胆一问，为何救我？”
老者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你信命吗”
“命”年轻人疑惑。
“救你，也许命数到了罢。”老者自问自答道。
却叫年轻人犯难，心中暗忖：“早闻有高人看气识相，行事古怪，未曾想叫我遇上了，莫不是这前辈算出了我这缘法？我虽是个不信命的，但这前辈却不好得罪。”计较了一番，当即道：
“前辈，晚辈自然信命，但也是年轻气盛，想要苦求一番结局。”
“哦？倒是有点意思。”
交谈间，老者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股浓厚刺鼻的气味渐渐消散，一袭暗香扑面而来，醉的摄人心魂。一时间，凌空鸟雀忘飞，坐下枯木迎春，此等神药，绝不似凡间物！
锅中——春秋散成!
“人遁其一，缘赠于此。”苍桑的话音回荡天边，久久不散。
年轻人抬头看时，哪里还寻得见老者的身影？
先天一气畅通体外，这是先天高手!
年轻人诚惶诚恐，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拜谢，不想又惊动了伤口，疼痛难忍再次跌倒在地。“人遁其一，缘赠于此”的话音一直响彻在他耳边，脑海一片空明。
……
往事如烟，转瞬即念，方为收回思绪口中默默念道:“人遁其一……”
“大家小心，他要最后一搏了。“
见方为有所动作，众人惶恐，下意识的都后退了几步。
方为帐然，群雄只听他高声唱道:
一梦千古春秋尽，
半生烟雨身飘絮。
得鹿梦鱼江山醉，
浮海无常命戏弄。
毕竟从来人间客，
笑看风华亦凌然。
“哈哈哈哈哈……”
方为尽一身功力汇集手中“却邪”剑上。
在众人惊骇下，长剑砰然炸裂，碎片四散。再看方为时，已然气绝，高大的身躯却依旧昂首云天，伴随一阵轻风过，落寞的坠下山崖。众人幡然醒悟，果断出手抢夺尸身，一时间乱作一团。
这天下正是来时匆匆，去时空空。
安平二年冬，大雪纷纷，一代大侠，荆州豪胆方为，身陨登阳台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