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下潮
窗外大雪稍息，黄昏落下，夜来晚风骤，月明又几许。寒光映照在谢千风尘的脸上，杯中清酒藻荇交横，自成一派江海。谢千缓缓将其起举起迎风挥洒下，倾尽了这江海一杯酒。
其时，清城山一处后殿中，掌门金毓恂放下手中的信件，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深邃的目光极目远方，仿佛要洞穿雪夜：“青山，此事你怎么看？”
身后一位弟子恭敬上前：“掌门，弟子看来此事多半可以确信。”
“嗯。”金毓恂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弟子以为原因有三：其一，方为带着洪武门两位尊护引领弟子北上参与会盟，孤身闯入漠北，而后不久西夏边境就停止了增兵，这些足迹各派有目共睹，做不得假，至于这瀚海决战也的确像是方为的作风，西夏南侵与否再过些时日自见分晓，不过他是不是真的重伤，还待分辨。”
“其二，罗洪涛近期借盟主身份暗中抽调了不少人马聚集在荆州，想他一个有名无实的正道盟主，莫不是其他门派默许，哪里有这份本事？”
“其三，这方为崛起的确是突然了，横空出世一般的人物，既不是门派弟子也不是武术世家，就更别提什么隐世家族了。当真是草莽人物，十数年间竟然能够力压群雄独领风骚，最令人不解的还是他的武功驳乱嘈杂竟丝毫看不出跟脚，却又隐隐中映射出各派武功的影子。”
“所以弟子认为这封信上所言八九不离十了。”
“嗯……”
“无量心法，武之极尽，万川归海，雄霸天下……”金毓恂心中默默念叨，思绪万千，这信尾寥寥数言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令他欲罢不能：“雄霸天下……雄霸天下……”情不自禁的他竟轻呼出声。
“掌门？”李青山小心询问道。
金毓恂意识到自己失态，许久才收起心绪，纵目远去，仿佛什么东西触到了尽头。战乱方止，我青城山内忧外患之下，若得此心法，定能光复往日辉煌，执掌武林！思量许久，前前后后三十年恩恩怨怨，青城山大起大落之下，或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终于，金毓恂下定决心，吩咐到：
“传令各长老，立马召集青字辈弟子精锐，我亲自统领，即刻前往天门！”
“是！”
……
同一时间，其他通过密信后知后觉的大派纷纷开始动作，不时消息便传满天下：
荆州豪胆方为孤身入西夏与护国大将军拓跋浚坐论南侵，议及胜败之理：
某窃惟周方今之势，恢复岂难为哉。然动乱以来，九州人杰辈出，皆失志匡扶社稷，适逢明主，任人唯举。所谓上之人持之坚。下之人应之同。君子曰“不事仇雠”，小人曰“脱有富贵”。而来有三，是恢复之功渐立。
夏立国百年，上下一统，自然国运昌隆。虽然、战者天下之危事，不可孩视。周乃九州正统之地，虽久历战乱，然国力强盛，进退有度，且今气力已定。夏持漠北三洲之地，百年经营方有如下，为国力制，是成则成，不成则前功尽散，再有百年尚未可知。将军岂可持天下之危事。求未尝有之大功？百年国运如此轻掷欤？
……
拓跋浚闻过虽然面上愤怒，但其实心中已经别有一番计量。时西夏早有豪侠方为的传说，拓跋浚自持武艺，见猎心喜，好胜心起，便邀方为以武定论，称如若能胜，便即刻退兵。
二人决战瀚海，不知踪迹，事后传闻方大侠重伤而归，西夏边境也未有陆续增兵。之后便是方大侠之所以独步武林的传言，其佩剑“却邪”乃是以荧惑陨铁锻造，传闻这块陨铁竟然有通感之能，接触时有天人合一之感，使人豁达清明，如同开悟，所遇武学桎梏如同拨云见日。
为避人耳目，方为请拜剑山挚友将其铸成“却邪”剑，并以此开创出一门能够兼容并济同时修炼各大门派武学的心法——无量心法。
天下武林，一门一派之武功都有各自与之相配的心法，独一无二，法门不一，而无量心法被称之为驾驭武术的心法，能令武功归一，万法同源。谁能习得，便能独霸天下。
一时间，整个天下趋之若鹜……
洪武门某处隐秘地，一位精悍男子轻声走入：“门主，下山各路已被封锁。”
被其称呼为门主的人正是这场漩涡的中心——洪武门创始人方为，此刻的他心力憔悴，难掩疲态，尽管小心掩饰，但眼前男子脚步轻浮，刻意提起来的呼吸都被方为捕捉在眼里：“乘飞，传令下去，让各尊护阁主不用再尝试突围了。”
“是！”精悍男子恭敬应下，却不愿退去。“门主，即时各大门派围攻上山，门中牵连甚广，您……”
方为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手打断了他：“乘飞啊，你不懂，我若动了，他们不会像现在这么沉得住气的。”
“但是……”
不待男子说完，方为便摇头道：“如果丢下洪武门这么多兄弟走了，我也无颜活在世上。”
“那至少也要送少主出去！”
“……”
“大哥！”从来没有违背过方为意愿的他此刻异常的坚定。
看着这双真挚的眼神，想起那个洒脱的好友，方为心里竟也闪烁起希望来。
……
竟陵集市，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但这看似繁华的外衣下却充斥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他们是装饰这片繁华的代价，幸福中的苦难——喧闹非凡的清楼高阁里暗自神伤的女子；斜阳草树、寻常巷陌里辛苦换得几两糟糠的男人；衣衫褴褛，极寒交迫的乞丐；又或者眼神无光，脏兮兮躺在路边的老人？
匆匆走过一个行人，不留神间被老人绊了一脚，骂骂咧咧的回头，见是个“死人”，才是倒霉，啐了一口在老人脸上，继续前行。莫名其妙又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却啥也没瞧见，暗叫晦气，四下望了眼也不再多事，兴冲冲的又往前面赌场去了。
不远处一个小乞丐玩耍着抛着刚顺过来的钱袋在人群中打了个转，不急不慢的来到老人身旁，见他还在装死，不耐烦的踢了几脚：
“老头，起来起来，事情办好了。”
老人被踢醒后，不情愿的坐正身子，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冷撇了一眼小乞丐：“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叫帮主！”
“知道了，知道了，老头，消息我都传出去了，下一步怎么办？”小乞丐却是一脸嫌弃，浑不在意的叫着。
“呵，等着，见龙在田。”说完，又慢悠悠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