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戴着名贵的海螺珠
门框两侧缀了红灯笼,大敞的门口也一派灯火通明,喜庆得就像她出嫁的那日。
“臣楚阔,恭迎丞相大人莅临寒舍。”
正中央,楚阔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携着妻妾向他郑重行礼,面上是掩不去的喜悦与荣幸。
张越戈挽袖上前,抬了他的礼:“楚大人礼重了。”
他含着笑意挥了下手,林影便命人抬了几大箱上门礼入了院,凭空捏造出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楚玉瓷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安然地顶着一众女眷千夫所指的敌意,忍着发麻的双腿,向双眼含泪的母亲温和一笑。
寒暄完,楚阔也注意到了一袭青衣她,难免心有波澜。
到底是遭了皇家废弃的女儿,后又沦为京城的笑柄足足几月,虽说是命好得以生还,可真要是说出去,他一张老脸究竟挂不住……
“张大人,小女幸而得您出手相救,这三月里真是劳您费心了。”
张越戈头也不回,无妨地笑道:“顺手之事罢了。”
楚灵韵怒瞪着她,无声狠笑。
短短六个字,却敲响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鼓,震耳欲聋。
他敢在天子的杀意下救她出狱,无疑是虎口夺食,而楚玉瓷此番获救,根本就是被他直接护在掌心,摆明了无人能动。
“姐姐腿脚不便,如今可好些了?”楚灵韵故作关切,“方才见你脚步趔趄,可需要寻医师看看?”
楚玉瓷不动如山,如鱼得水地囫囵应付着,在跟着张越戈进府之时接收到了她愕然的抽气,不动声色地莞尔微笑。
除夕夜月辉熠熠,抵不过楚府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前厅客座,楚阔落于主位,殷勤的举动里里外外尽显对他的尊敬。
许是念着她在马车上的顺从,张越戈于众目目睽睽下破天荒地也赐了她座,叫一周人好不惊讶。
从京城至江州路远,舟车劳顿,楚阔紧急吩咐庖房热好菜,终是赶在戌时前上满了一桌丰富美味的团圆饭。
楚玉瓷得他准许,泪眼婆娑地坐在了林氏身边,望着鬓角苍白面容疲态的她,心脏揪痛。
大夫人则观察起了她的跛腿,狭长的眼睫下眸光隐晦不明。
一顿安静的晚膳温馨度过,楚府也因他们的突然来访猝不及防乱了乱阵脚。
楚灵韵身披亮目的红衣,鬓边娇花点缀了明珠,衬得小女孩的面颊千娇百媚,平白生了楚楚之态,她接过丫鬟春宝手中的提灯,小鹿般跌跌撞撞地凑到张越戈身畔。
“豫郎哥哥今儿个怎的突然想起过来了?”
楚阔见她失礼,连忙叱了声:“灵韵,不得对丞相大人无礼。”
大夫人也赶紧拎着她赔罪,楚灵韵委屈巴巴地赔了个不是,小心地寻着他落了灰翳的眼角。
“二小姐性子天真活泼,此言此举皆算不上无礼。”他不介意地拂手,话锋凌厉地转向了他处,“倘若我身边人也能及得上二小姐一半俏皮就好了。”
一旦不指名点姓,这话便是暧昧难分,一时间,满堂人都被他带入云里雾里间。
微偻着背的林氏勾了勾她的手腕,焦急的视线穿插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楚玉瓷正欲以笑宽慰,身侧就抖来一束暖光。
“大姐姐这珠玉耳珰当真好看。”楚灵韵借着光细细见过润珠光泽,话音娇俏,“豫哥哥待府内人真是用心至极,就连下人也能用得了上好的海螺珠。”
楚玉瓷怔了怔,凝滞住呼吸,开始给自己搬台阶下。
“灯光昏暗,二小姐莫不是看错了,这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月珠罢了。”
楚灵韵桃花眸一转,好整以暇:“大姐姐有许久未学珠玉课了,想必是将内容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她眸色暗了暗,被她见缝插针的言语吊在半空中,左右都是下坠的死局。
“相府的制品师傅手工精湛,二小姐若是心悦这一副,我不日便差人送一副比这对品质更优的来。”
张越戈瞧她为难,鲜少好心地替她破了局,楚阔见状也应和几句,搅乱了这潭死水。
月影高斜,皎皎之辉暗洒西窗,府中人纷纷散了场。
张越戈轻车熟路地领着她回到了他从前住过的别院,不大的院子内正被人里里外外地打扫着,见他来便恭敬行礼,不敢怠慢半分。
待仆从离去,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屋,满心都想着何时能得了空闲去找母亲叙旧。
“耳珰,摘了。”
他启唇,直冲她全身上下不多的首饰。
楚玉瓷犹豫两秒,还是伸手取掉耳珰,恭敬地安放在了他掌心。
“这珠子珍贵,确不衬你。”他一合掌心,长眸寂灭,“不如转送给二小姐,如何?”
她心底涌现一浪耻辱,寂静地叩了睫羽,锁死眼底悲怨。
“奴婢认为极好。”
张越戈波澜不兴,挺秀鼻梁似染了狠狠剑光,他打量着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贫寒的她,气不打一出来。
从前也是如此,楚灵韵在她首饰盒里挑中了首饰,不由分说就要夺走据为己有。
她为了不招惹是非,面上吐着圆滑言辞,次次都跟送佛似的直至夸得她眉开眼笑离去,这才浑身颤栗地伏在桌前吞下满腔委屈地哭。
他抿住平稳的唇线,嘴角抽搐了下,烦躁地挥手让她走了。
楚玉瓷如蒙大赦,立刻加快步伐麻溜儿地逃开了,往着妾居的院子内寻到了等候多时的母亲。
林氏倚在门栏上,后背微微佝偻着,面上蒙了风霜,眼下见她来,这才赶跑满眼的愁色,喜极而泣地抱着她啜泣起来。
母女二人相互试了泪,却在进院前遭了堵截。
春宝持着莲花提灯,领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带刀侍卫,作势就要将她逮走。
林氏张开双臂欲护她,却被楚玉瓷温笑拦下,她心中打鼓,荡然震响:“敢问二小姐找我所谓何事?”
“大小姐送去的那对儿珍珠耳珰,既非那稀贵的海螺珠,也非寻常的月珠。”春宝厉声喝斥,气势三丈高,“您可真是煞费苦心,竟专程取了碎珠来糊弄我们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