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豫郎救我
张越戈蔑然一笑,声色沙哑。
“我如今既能坐稳这相位,便不是别人千言万语就能动弹的了的。”
烛火摇曳,猝然灭了一盏明灯,楚玉瓷心尖一激,腿脚发软,不敢直视身前暗下的那片瓷砖。
“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可高翱九天射月,下可潜海深尺猎蛟。”
“我且问你。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惧的?”
挥手,他寒眉目瞪,凛冽的凝视就要向着门口射去。楚玉瓷极力脱身,一个转身干脆地跪在了他面前。
“奴婢请大人三思!”
张越戈神色怖人,心头汇聚的酸楚就要刺破胸膛的薄膜。
现如今,她竟还在担心他护不住她吗?!
她的不予信任令他一下子就脱了力,张越戈心痛难忍,说是受了凌迟之刑也不为过。
“奴婢、不想大人为难……”她瞌上眼眸,恳请道,“求您放奴婢回去吧……”
张越戈见伏在自己身前的她躬下了腰,终是无言。
良久,他才启唇。
“起来。”
楚玉瓷支着膝盖起身,眸心已然荡漾起水光。
他见状,欲抬手为她拭去摇摇欲坠的泪光,却以一个扭头表了态。
“回东厢后,多吃一些饭。”
“不出半月就瘦得跟个骨架似的。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我丞相府苛责下人呢吧。”
这便是同意了。
她遏制住喜笑颜开,静待他的下一句。
他的冷笑荡然失力,略略合上的长睫下透着晦暗:“限你月底前吃回原状。我可不想行床帏之事时,还要因你体力不支而倒尽了胃口。”
楚玉瓷听着他的刻薄之词,愤恨得直咬牙:“是,奴婢遵旨。”
丫的!气死她了!
她算计这一遭,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默默从屋内退出去,她在林影叫苦不迭地叹气下走回了东厢,恰巧赶上大风席卷。
楚玉瓷只顾着转身闭上眼,半分也没见到那屋中人起伏不止的后背,以及那双如杀过人般的血红瞳眸,自然更听不到餐堂内传来的巨响。
——叮铃咣啷,不绝于耳。
如天雷滚滚,震得满院人身子都抖三抖。
······
张越戈为她加急制出来的白狐裘终是于翌日一早就派到了她手中。
是林影亲自送来的,他忆及昨日满餐堂的狼藉,回想起他们大人一手揪着淡色桌布,任由那饭渍糟了衣摆,一时又苦不堪言。
“楚姑娘,昨儿个中午……”
旁观者清,他都巴不得苦口婆心地劝她,盼她再细心琢磨琢磨他们大人的苦心,好让两人心意相通。
“府内自打韩小姐来过后,就已无宁日了。”她淡然,“我相信,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影愁容满面:“我自是看得出楚姑娘有意避嫌,可——”
“您请放心,大人的心思我都明白。”
她指尖细细地顺过那绒白狐毛,看着上面绣着的仙鹤,言语温然:“就劳烦您多看着点儿府内上下了。”
此言精巧,林影秉性谨慎入微,瞥了眼她桌上未动的食盒,不由得捏紧了佩刀。
“楚姑娘放心,我会多留意的。”
送走了林影,皖月又到她屋内坐了会儿,浅浅问过了她重回东厢用膳的事。
楚玉瓷捡了表层的讲,只言片语便令她放宽了心,还借着春日将近,拾了一个放纸鸢的话头同她唠起了家常。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她摸着狐裘,心谙时机已到,静候鱼儿入网。
烈阳高挂,寒风如旧。
她蓦然于心,不骄不躁,于两天后在饭菜内探出了剧毒。
楚玉瓷浅笑,对镜描好妆,又佩戴好珠花,最后一个抖手翻腕披好了白裘衣,她捏起沾乌黑的针头,拼命地朝着他院内疾奔而去。
巴掌大的小脸略施粉黛,眉心惊蹙着,本能以花容月貌就勾走大半的目光。
可她偏偏还一身雪白,倾城之姿形似下凡来的仙子,只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会犯下亵渎神明的罪过。
楚玉瓷奔直他门前,顾不得林影惊愕,万般焦急地敲起门。
“大人、大人救我!”她尖声哭喊,“我不想死!”
危言一出,她吓得林影再怔神不得,连忙扫视她了滚落下泪迹的眼。
阳光叩下,照得她手间银针熠熠闪光,锐利过锋芒。
“楚姑娘,这针——”
他生怕那尖端的黑会伤了她,立刻接过了那根针。
此时,门开了。
楚玉瓷望着逐渐敞开的门缝,如遭了袭击的幼兔钻入草丛,缩身便侧着缝隙挤了进去。
她冲着一身墨色长衫的他贴了上去,双臂死抓不放地环住了他精壮的腰,呜咽之声从他胸口断断续续溢出。
张越戈何时见过这般失态的她,当即呆愣在原地。
“呜,豫郎……”
最爱的她,唤叫出的也是他最爱听的话……
“豫郎哥哥,有人要害我——”她在他怀中抖若筛糠,“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身前是奢望了多年的温香软玉,张越戈压根儿容不得思忖,准星压在她话中的“死”字上研磨,胸腔怒火爆发而出。
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怒爆。
“谁要杀你?!”
几近是凶兽般的怒火,他唯恐一个不留神,她就会消散在他眼前,发了狠地圈住她。
“谁人敢动你一根手指,我屠他全家——”
楚玉瓷埋下脑袋暗笑。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跑散的发丝糊在面颊,狼狈中夹杂了叫人心颤的可怜。
成败在此一举!
瑟瑟发抖的身躯寻求庇护般地往他臂弯中躲,刺得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一双血眸凛戾无比,目光所触之地寸草不生,就连鸟兽也无处遁形地暴毙在原地。
“豫郎哥哥,我、我不知是谁要下此毒手——但我的吃食、确实不干净!”
她回身扫了眼林影,他瞬间会意,将毒针呈递他眼前。
“大人,这毒怕是从楚姑娘饭菜里验出来的!”
张越戈怒目:“封锁全府,给我查!”
他一声令下,林影随即招呼来训练有素的精兵,四散而去。
张越戈将尽露惧色的她打横抱起,感受着她又轻下不少的体重,全身如同沐了血,溢出令人胆寒的嗜意。
“别怕,别怕……”
他微凉的唇瓣彷徨地贴上她额头,利如剑刃的眉头揉作一团。
思绪凌乱间,张越戈想到了她那日为他插的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