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画中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楚玉瓷本还想多观察一些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却被张越戈一个暗暗勾手从亭下拎走了。
她同云珠并排行在两人身后,又于两人进屋后和她一左一右守在了门畔。
张越戈知道这件事吗?
她们好歹也是他手下的妾室,他会怎么想?
很快,屋内传来两人欢愉的讨论声——
“张大人不愧是精通书画之人!这一抹群青,当真是下笔如有神!”
“韩小姐过谬。”
“好轻盈的舞姿!画中的这一位,当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呐!”
楚玉瓷愣了愣,不明韩敬芸话中所言是谁,却也只能想起来那副自己几次都没能观望成功的画作。
而后——
“嗯。”
她听见他嗤笑一声:“我也觉得。”
会是那副画吗?
楚玉瓷远远地见过一眼,依稀辨得出画中的女孩儿身着白色舞衣,甩开了淡粉色的水袖,惊若天人。
再者,张越戈现在的语气,是那样的柔和……
“张大人,臣女斗胆一问。这画中之人,可是真实存在的?”
张越戈答:“存在。”
檐下,楚玉瓷垂下脑袋,听着从屋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若是她就身在眼前,臣女恐怕自己就会黯然失色了。”韩敬芸笑意吟吟地贴近了画架上的画卷,“这位妹妹虽说穿着简朴,可这身段真是一舞惊鸿呐。”
张越戈笑而不语。
韩敬芸明了这画中的女人怕是和他关系匪浅,心里更添多疑,视线描摹过她面颊每一处。
最终,她注视着左上角的两排字体舒展的小字,眉心惊蹙。
细细读过后,她更是如受重创。
——玉盏净瓷,挚爱容屿。
韩敬芸胆战心惊地探着他的凛厄的目光,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后腰便径直撞上了他的桌角。
砚台边上的白瓷笔洗陡然一颤,镜面似的水波也随之抖动,以深暗的色彩污了桌面。
“呀——”
她一声惊呼,身子就要不稳地仰过去。
眼瞅着她花容失色,双臂也在空中无助地乱抓,张越戈挥开胳膊,好心地借了她一个救急的支点。
“韩小姐当心。”
韩敬芸倚着他的手臂重新站稳身躯,心底的惊慌滚滚而起,向他卑躬行礼。
她额间遍布着细汗,顾不得腰间的痛楚,急忙背对着那幅画卷:“多谢张大人。”
玉瓷,容屿……
这画中人,说得若不是楚玉瓷,那还能是谁?
晌午对她无礼的举动被他尽收眼底的时候,她就已然看出他面上不悦了!
张越戈,竟是将她视为挚爱的吗?!
“无妨。”
他负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慌张的她:“只是没料到我这书房,竟也能成为如此危险的地方。”
他瞥了眼被她无意间推歪的画架,冷然起身,万般温柔地将其摆正了。
韩敬芸咽咽口水,不敢再多言。
可借着转眼透着窗纸寻见楚玉瓷立得正直的背影时,她恨得近乎是咬碎了一口贝齿。
“您的书房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如您的为人一般高雅。”她别有用意地软下嗓音,话中有话,“此番,是臣女失礼了……”
再怎么说,她也不能让楚玉瓷察觉她的不对!她坚决不能受她的嘲笑!
“韩小姐高赞,张某怕是受不起。”
张越戈皮笑肉不笑,侧过身睨她一眼,眼底嵌着不知深度的深壑,折射出的光亮令她发抖。
他提肘,宝贝似的卷起了那幅挂画,轻柔地安置在了书架上,向着屋外沉声开口。
“来人。”
门开,候在屋外的楚玉瓷一刻也不耽误地进了门。
她垂着眸,以余光将两人贴近的距离纳入眼帘:“奴婢在。”
“收拾桌面。”
“是。”
窗子微开,他们的动静尽入她耳蜗。
楚玉瓷将镇尺下染了水墨群青的画作收至一旁,又取了帕子来擦拭毛毡上的墨迹。
不多时,她就麻利地把桌面恢复成了原样。
“回大人,已经收拾好了。”她静待发落,得他一丝漠然的凝视后,便行礼退出了屋,“奴婢告退。”
韩敬芸眼睁睁地望着他的嘴角抬起又收住,瞋目裂眦,织锦丝衣都被拽出了片片褶皱。
“字画也赏过了,就请韩小姐同张某重归湖心亭吧。”
他勾弄着挂满毛笔的笔架,随手挑了一支模样精巧的狼毫笔,在顶端多镶了一颗润珠的位置反复摩挲。
张越戈再度展开不露破绽的笑颜,对她做了送客的姿态。
“张某是怕若是得离开太久,会晾得韩公子与我府内那几位不悦。”
“……是,臣女明白了。”
韩敬芸暗暗捏紧了拳头,面上挂着一触即碎的笑靥,先行一步出了书房。
翠竹清香,别苑雅致,她踏上步道,满眼阴郁地推了门。
韩敬芸心怀满腔妒怨,狠狠地轧了一眼在门畔的楚玉瓷,云珠同她从小一起长大,见她这番表情便知大事不好,急忙凑上了她略快的步伐。
楚玉瓷自动屏蔽掉她的恶意,不动如山,依然乖巧地呆立在原地。
……她和他的关系貌似真的有所进展。
且不提亲王府背景与他的权力旗鼓相当,就连韩敬芸对他,都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何况,两人本就门当户对,眼下更胜似神仙爱侣。
若是那韩敬芸日后真成了丞相夫人,她还有地儿躲吗?就以张越戈目前待她的态度,她唯恐自己活不过她正式入府后的三日!
“发什么呆?”
出神之际,张越戈已然站在了她身侧。
未冒新芽的柳条下,她含了下唇,望着他如沐春风的神情,更是心尖泣血,徒增悲观。
随着他的脚步重归冻湖边,楚玉瓷第一眼便见韩映与妾室三人坐在一起闲谈,或多或少有眉飞色舞之意。
探了眼面无起伏的张越戈,她疑窦丛生,惊愕向来谨慎的他居然不曾察觉。
气派的丞相府门大开,石阶梯外的步道上停了四五辆作势华丽的马车,身后还跟着两列仆从。
“张大人,今日贸然来访,多有叨扰。”韩敬芸朝他款款行礼,嗓音柔软,“臣女本无意浊了大人的画,还望大人见谅。”
“一幅小画而已,韩小姐言重了,休要再过度在意了。”
张越戈翻手将她扶起,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