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镇魂珠
窗外风吹杏花声音簌簌，杏花片片落下，吹进了窗户下挂着的鸟笼里，再落到地上，被风一吹，如浪花般前赴后继。
鸟笼里，五色鸟靠在笼边，闭着眼睛愜意的享受着。
鸟笼很大很豪华，分为上下2层，够它扑腾了，就连盛鸟食的碗都是上等的白玉制成。
书剑拿着鸟食上前喂它。
然而五色鸟只闻了一下就翻了翻眼睛不搭理他。
书剑……
这鸟被公子养刁了，也娇气得很，非上等野果不吃。
他揪住它的嘴巴想让它张嘴，可五色鸟不但不搭理他反而在他手上啄了一口。
书剑……
该死的鸟，气死他了，真想一巴掌拍死它。
刚进门的闻人一鸣看着这一幕笑了笑，这鸟还真被惯坏了，娇气得很。
他上前从书剑手中抽走鸟食。
“公子，它好难伺候”，书剑有些生气道。
“你下去吧”
闻人一鸣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五色的小肚子。
看到他，五色鸟腾的飞了起来，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乱飞，小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逮住机会还用嘴巴啄他的手指。
奈何男人精得跟个猴似的，不管它怎么躲避，他的手指都能准确戳到它的肚子，几翻扑腾下来，五色鸟不但没能啄上一口，反而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自笼顶掉落到笼底，还直喘气。
看它累得半死，闻人一鸣却兴致高涨，他把它翻了过来，肚皮朝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它的肚子。
可怜的五色鸟小眼恶狠狠的瞪着他，身体却很诚实的躺着，因为它累得翻不了身了。
看着累瘫的鸟，闻人一鸣笑眯眯的道:“就这点力啊！啧啧啧”
五色鸟转了转眼珠了，干脆眼睛一闭不动了。
闻人一鸣……
这是又拿出它装死的绝活了。
他轻轻的用手指去戳它的嘴巴，刚靠近它，也就是这个时候，五色鸟忽的睁眼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指。
闻人一鸣吃痛的皱了皱眉头，用力一甩。
五色鸟被甩到了笼中，它晕乎乎的抬起头，却被一道阴森的目光吓得一动不动。
看着被啄出血的手指，闻人一鸣眸色沉沉。
于是，当闫老在院子里捡到被拔光毛的五色鸟时，惊叫了一翻，差点拿去做烤鸟，还是书捡把它救了回来。
第二天，明潇在宫里陪着桑白练剑，到午后才离开皇宫。
刚回到将军府，眉妆就带着食盒来到了梧桐苑。
看到眉姨娘，明潇很热情的打招呼，“姨娘来了”
看到明潇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眉姨娘拉着她的手，语气哽咽道:“四姑娘，你受委屈了”
明潇拉着她坐下:“姨娘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眉姨娘却眼眶微红道:“婢妾知道你不会有事，可皇宫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婢妾还是会担心”
明潇轻声安抚她:“姨娘别担心，难道你没听说吗？我娘亲可是皇上皇后的义妹，我可是很受宠的”
说完她还调皮的对眉妆眨了眨眼睛。
看她露出调皮的一面，眉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夫人和帝后的关系她一直都知道，当年她无意撞见帝王私见夫人，开始她以为他们之间关系不正常，她为此吃醋生气了很久。
但在帝王的暗卫要杀她时，夫人出面救了她，她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保守秘密，不曾对任何人吐露，只要是夫人的事她宁死都不会说出去。
如今夫人已逝，她拼了命都会护住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忧心忡忡道:“姑娘，婢妾觉得你还是少进宫好，太危险了”
明潇却娇声道:“姨娘，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眉妆笑了笑打开带来的食盒，里面果然是酱香猪蹄。
浓郁的酱香味飘在空气中，明潇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她吃的欢快却也注意到眉姨娘眉头紧锁。
眉妆不想她再进宫，虽然她平安归来，但昨晚的事情她虽没亲身经历却也知道一定是凶险万分，而经过此事，柳贵妃一定不会放过四姑娘的，她很担心。
用完膳后明廷逸派人传明潇，要她去书房。
“父亲，你找我”
书房里，明廷逸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寂，昨晚宫里的事都已经传开了，宁皇后宁愿自废皇后之位也要保小四，而且潇这个字是正德帝所取。
明廷逸没有想到妻子与正德帝和宁皇后的关系这么好，他一直以为妻子是孤儿只无意间得了宁皇后的青睐，对明潇只是顺带的，他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明廷逸已经四十多岁了，俊朗的五官眉清目秀，岁月的痕迹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沧桑，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大叔。
“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着实太过凶险！”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
“父亲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明潇打断他的话。
父亲风流潇洒，母亲一片痴心换来香消玉殒；她为母亲不值，尽管母亲的死不是他害的，可她对这名义上的父亲就是喜欢不起来，一个渣男人而已。
明廷逸被明潇不客气的话噎了一下，半晌才道:
“我想知道宁皇后和你母亲的关系？”
明潇一猜就知道了，她抿紧薄唇，清清冷冷的眼神带着看透他的想法。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想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吗？那我告诉你，我的母亲是皇上皇后一手养大的孩子，皇上认她做妹妹实当女儿养；他一手养大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被你逼死，你说他恨不恨你？偏偏你还觉得皇上器重你，若没有我母亲替你求情，你这大将军早在我出生那年就没有了”。
明廷逸被明潇的话震惊到了，宫里传出来的只说妻子是皇上的义妹，没想到她还是帝后养大的，她是公主！
“你是不是觉得我母亲很可笑？好好的公主不当，非要当个孤儿，明明自己有能力离开你好好活着却非不走，就因为爱你，活活逼死自己，明明嫉妒你纳妾，恨你喜欢上别的女人却还要固执的守着你；是，她是公主，皇上要封她做长公主，有封地的长公主；可她不愿意，他不想你有负担，她相信你爱她就像她爱你一样， 可她错付了”
明潇逼近明廷逸，眼里的冷漠刺得他脸色苍白。
他颓废的瘫倒在椅子上，他喜欢月怜儿不假，想要个儿子也不假；娶月怜儿时也是欢天喜地的想要和她共度一生；可月怜儿骄傲，两人吵架她从不低头，每次都是他哄她，时间长了他也累了；他喜欢上别的姑娘想娶侧夫人，想抬通房；可月怜儿不同意，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从此关系更加淡漠，他不理她依然纳妾娶新夫人；她一介孤女能拿他如何？即便皇后娘娘侧面敲打了他又如何，皇后被皇上嫌弃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他的家务事吗？月怜儿又生不出孩子，他不怕。
可是后来他还是想妻子了，他去找她，她却一脸清冷的拒绝他，他一怒拂袖而去；后面娘亲要他休妻，他有过犹豫，月怜儿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是他真心喜欢的女子；可那一晚，妻子却主动来找他了，他高兴之余拒绝了母亲的提议，也就那之后妻子就有了身孕；可他不知道，母亲背后逼迫妻子下堂，现在想想，若以妻子公主的身份他是无权纳妾的；那当年，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了皇上发落将军府；他只记得妻子去世后，皇上罢朝三日说是病了，还下令整个京城不准寻乐；现在想来怕是痛苦至极，即便皇上那时已经迷茫了，但他对月怜儿还真是疼爱至极，用这种方式为她送行。
明潇将杯子扔在书桌上，神色悲凉:
“其实我也觉得很可笑，为一个风流又处处留情的男人去死，为他生孩子；只为让他活在痛苦和自责中，不是很可笑吗？如果没有皇后娘娘，你说我这个女儿是不是早就死在将军府了”？
明潇低下头再次逼问父亲。
明廷逸看着逼近的明潇，痛苦的问她:
“所以，你根本不是在皇觉寺长大的，是皇后娘娘找人把你养大教你武功，让你回来报仇的”
明潇……
这个便宜父亲脑袋转得挺快的，她冷冷的看着他:
“你想多了，我母亲的死是她自愿的，你有什么错？你不过多娶了几个小妾而已，至于报仇，我不会弑父，只是这将军府想来以后就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了”
明潇摇摇头停下脚步转身。
明廷逸痛苦道:“明小四，我爱你的母亲，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也爱你们……”
明潇回头打断他:
“你也爱你的每一个女人，也爱你的每一个孩子；你有很多个女人，你也有很多个孩子；而我的母亲只有你一个男人，而我也只有你一个父亲，不是吗？明大将军？”
“明小四，这世间本就如此，你母亲的爱太沉重，我做不到，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是我的女儿，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是这将军府的一员，你只能留在这将军府？”明廷逸听出了她有离开的意思，有些急切的开口。
明潇对他微微一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很快灌了进来，吹动桌上的书本乱飞。
“看得到吗？”明潇指着窗外。
“什么”？明廷逸不懂。
嫩白的手指敲了敲窗户:“十七年前，梧桐苑多少个日子，多少个孤寂的夜，我的母亲守着光秃秃的梧桐树等着那不会回头的夫君”
她顿了顿回头盯着他一字一顿。
“所以，你没有错；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我母亲一般守着这带给她一身伽索的将军府”
说完她重重的推开书房的门离去。
踩在院子里听着树上的蝉鸣声，明潇看向远处浩瀚无际的夜空；半弯的残月挂在星空犹如那破碎的爱情，一年难得几天圆。
赤霞山庄
一位身着赤青色衣衫的女子正在喂鱼，在她旁边跪着一位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微微侧脸才发现竟是沐晴。
此刻，她脸上笼着一股轻愁，明亮的眼睛也失去往日的神采。
等喂鱼的女子转过身，才发现那是一位风韵犹存上了年纪的夫人，只见她年约四十多岁，面容冷厉，眼神犀利。
她看着沐晴语气有些严厉:“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他，为师的教诲你都听不进去，还想为他来求我的宝贝”
原来此人竟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赤霞仙子燕华云，亦是沐晴的师父。
沐晴低下头:“师父，徒儿求你了”
自从和祖父定下两月之期后，她就马不停蹄的跑来找师父求要驻颜珠。
世人皆知驻颜珠养颜抗衰老，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宝贝，但其实没人知道它真名叫镇魂珠，真正的作用也只是镇魂。
她无意从书剑口中得知闻人一鸣中了毒，一种会魂飞魄散的毒，而此毒唯有镇魂珠可镇压。她知道师父手上藏有镇魂珠，若她能拿到此珠，就能以此为交换让他娶她，所以，她来求师父讨要镇魂珠。
可师父问她为何要镇魂珠时，她不敢说实话，只说自己想要，可师父根本就不给，她无奈只得在此逗留，可师父一直不肯见她，她实在没办法了才说出要镇魂珠的原因。
听到又是为了闻人一鸣，燕华云气打不出来。
瞪着她厉喝道:“又是闻人一鸣，我不想听”
说完她一把甩开她，怒气冲冲的走了。
“不，师父，徒儿求你了”，沐晴抱着燕华云的腿死活不放。
刚踏出几步的燕华云被她抱着动弹不得，回头一看。
沐晴满脸泪水，眼睛肿得像核桃，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白，眼神中透着绝望。
见她回头，眼中迸出一道希希冀的光芒。
这光芒刺得她心瑟缩了一下。
“不，师父，徒儿求你了，徒儿只要镇魂珠”
泪水涟涟的沐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放松，嘴里还唠叨着要镇魂珠。
燕华云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他但凡对你有一点的喜欢，我都可以把珠子给你，可他有吗？”
“师父”，沐晴不安的唤她。
这声音充满了哀求和不安，刺得燕华心软了一下。
她伸手揉过沐晴的发顶道:“有了驻颜珠，他就会娶你吗？
沐晴愣愣的抬起头，她没有把握。
可那又怎样，她就是喜欢他，即使做妾也要嫁给他，她就是要要用驻颜珠换嫁他的机会。
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的模样落在燕华云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堂堂内阁的嫡姑娘居然要赶着去做妾，你还真是犯贱”。
她刹时拔高了音量，因为她看透了她的想法。
而沐晴强忍的眼泪此时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是骄傲明亮的姑娘，武功才华都是京城顶尖的姑娘，可为了闻人一鸣，她把自己低入了尘埃。
泪水顺着脸颊砸进裙摆里，把褐色的裙子晕染得更加深沉。
她本就生得美，尤其是这双眼睛，此刻眼里带泪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然而她的眼泪并没有让燕华云心软，她继续道:“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在江湖中都是老姑娘了，而在上京，你就是嫁不出去了，你想用驻颜珠逼迫他娶你，你可曾想过，他是否会心甘情愿”
她每说一句，沐晴的脸色就白一分。
看着她惨白的脸，燕华云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再补了一句:“闻人一鸣是桑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他要什么的女子没有，非要娶你一个老姑娘，他若真想娶你，当年就娶了，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
沐晴被她打击得连连后退，她痛苦的抱着头:“师父，求你，求你别说了”
看她这副模样，燕华云再次逼近她:“这样就受不了，那若我再提醒你，闻人一鸣他还是天纵奇才，和秦大帝，姜太女齐名天下，他若想，有的是办法解除婚约，为何没解除，说白了就是他从没看上过你，你在他心中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沐晴流量泪摇头:“师父不要说了，我求你，我就想嫁给他，相信有了他驻颜珠，以他的君子作风，定不会负我……”
“够了”，燕华云厉喝一声打断她:
“为师教你堂堂正正去赢得他的喜欢，你却用镇魂珠要胁他娶你，你简直丢尽我的脸，从今天起，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给我呆在庄里好好反省”。
说完她不再理她，派人把她关进了屋子。
头也不回离开的燕华云，离开时脚步气息都不稳，显然气急了。
因为她知道，一个能左右朝政的丞相可不是表面的温润君子，当年他以七万桑家军攻破大梁都城，屠尽了整个皇族之人；五年前大桑和大秦一战，才二十岁的他披甲上阵，以二十五万将士对战三十万大秦军队，斩杀秦国数位大将，更是活捉了秦大帝，回京后主动上交兵权，以文官供职，短短数年时间就登上丞相之位，不但帝王对他宠信不已，就连在江湖中只要提到他的名讳，各堡各庄都如出一辙的避开，可想而知他的狠厉和秦大帝如出一辙，甚至更甚。
沐晴被他祖父和自己保护得太好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狠，她爱上他注定是悲剧，她不可能让她嫁给他的，说什么都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