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闫老的银子
桑月趴在床上，汗水浸湿她的衣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终于上完了药，杨奶娘赶紧为她擦拭整理。
看着她背上红肿的肌肤，杨奶娘忍不住又落泪了。
她心疼道:“公主，娘娘真是太心狠了，老奴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桑月抬了抬手:“奶娘，你不知道吗？柳昭昭才是她的女儿”
杨奶娘摇摇头:“公主别说傻话了，您是娘娘的亲生女儿，老奴是看着你出生的，看着您长大的”
桑月勾了勾嘴角:“也许是吧？奶娘”
她当然知道柳贵妃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在演武场就受了伤，额头都包扎了好几天，也不见母妃来看她，伤都好了几天才想起她，叫她去金华宫的目的居然是要打死她替柳昭昭出气。
自她记事起，只要母妃想父皇了，就会把她弄伤，弄生病，因为只有她生病了，受伤了，父皇才会来金华宫。
那些年，她做为公主淋过雨，大冬天洗过冷水澡，饿过肚子，挨过打，发过热，装过病。
每次父皇来看她，母妃就会对她特别好，她要她讨好父皇，做他贴心的好女儿，只要她字写得好，琴弹得好，功课做得好，父皇总是会夸奖她，顺带也会夸奖母妃把她教养得很好，每当那时母妃总会给她好多好东西，可皇后娘娘每次都用一种怜惜的眼光看着她。
桑国的百姓都说她是天家唯一的公主受尽了宠爱，可他们不知道，母妃爱她，但她更爱皇兄；父皇爱她，但他更爱他的江山；皇兄爱她，但他更爱那个位置。
母妃希望她嫁给掌文人清流的顾家公子，将来协助皇兄登上帝位；皇兄希望她嫁给丞相，将来助他；父皇明知她喜欢丞相却拖着不肯指婚。
没有人知道，她不喜欢做才女，也不喜欢弹琴，更不喜欢吟诗作对，可她的亲人们都在要求她。
其实他们都不爱她，他们以爱之名都在逼她。
桑月眼里迸出可怕的恨意，他们统统都该死，终有一天，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丞相府门口
丞相府的马车刚停下，沐晴从侧边迎上前:
“一鸣哥”
闻人一鸣走下马车抬起温和的眉眼:“沐姑娘有事找本相？”
“一鸣哥，这是我亲手煲的参汤，你尝一下”
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
闻人一鸣淡淡道:“多谢沐姑娘，本相府中有厨子就不麻烦姑娘了”
听了他的话，沐晴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她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一鸣哥，自我回来后，你一直躲着不肯见我，这是为什么？”
她说着，眉目低垂，眼尾染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她日日来找他，可他根本不见她，那日她托书剑送荷包给他，没成想第二日书剑就带着荷包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还日日来府上提醒她。
她气得不行收了荷包，又来丞相府守着。
她不是不知道外面怎么讨论她的，说她不要脸，没脸没皮，骂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爱他。
闻人一鸣看着她，柔声道:“沐姑娘，有事找本相”？
面色温润毫无表情，声音温柔却毫无温度。
沐晴凝着他那双清亮的凤眸 ，声音低低的道:
“一鸣哥，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我想你退婚，娶我可好？”
沐晴是骄傲的，自信的，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却一直是那么的卑微。
闻人一鸣抬起眼来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沐姑娘慎言，本相已有未婚妻，还请不要再说这类不合适宜的话，平白丢了沐府的颜面”
他一直在浅笑，可眼底的笑意却是那样的凉薄，可惜沐晴看不清。
她脸白了又白，沐府因为她早就没了颜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一鸣哥，那日禁军演武场上的银针可是你的？
闻人一鸣站在光里，唇边带着些笑，温柔极了:
“沐姑娘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他很温柔但沐晴却觉得浑身一股冷意如附骨之疽，蜿蜒进四肢百骸。
虽然早已知道那银针是他的，可亲耳听到，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为何要来问，为何要来自取其辱？
闻人一鸣轻扫了一眼她抖动的肩膀:
“沐姑娘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本相先告辞了”
那双如墨般的眸子温柔地看着，深邃得像是能一眼穿透她的心。
一滴泪顺着沐晴的脸颊滑落，寂静无声。
她抬头对上他满面笑意的脸，那眸子里却满是凉薄和狠戾。
她拉住他的衣袖，充满希望的问他:
“一鸣哥，你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喜欢我”
她已经卑微到了极点，她就是爱他，被逼离开的这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这时，府门口也有不少的百姓围了过来。
“这不是沐阁老的孙女吗？”
“是啊！你看她又来追丞相了”
“哇，不是吧！丞相已经有未婚妻了”
“不对，丞相当配公主”
“照我说，这沐姑娘也不错，还是赤霞仙子的弟子”
“那就都娶了呗，可享齐人之福”
“我看四姑娘也不错，那身段，那气质，谁看了都喜欢”
人群中，有人大胆道:“丞相都娶了吧！”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都不小，更有人见丞相半天不说话，大胆的要他都娶了。
闻人一鸣挑起好看的眉眼扫了一眼周围，视线定在说话的那人身上。
他淡淡道:“本相只娶妻不纳妾”
说完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晴:
“沐姑娘听清楚了，本相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也从未喜欢过你，你非要说什么情谊的话，那就是同窗之情，还请沐姑娘不要打扰本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本相的未妻对本相生出嫌隙”
说完他扯回袖子从她身边离开。
看着关上的相府大门，沐晴神情恍惚起来，两眸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以为她回来就能夺回他了，可是他说他从未喜欢过她，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他忘了那些年，是她一直陪着他，他们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一起学习；只因他文武双全，备受桑国上下尊崇，她逼着自己去练舞，练琴，练剑，就为了配得上他。
可是她都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她，为什么？
泪眼婆娑中她看到了祖父站在远处树下静静的看着她。
围观的人群一阵轻叹，沐姑娘这么好的姑娘竟也入不了丞相的眼，不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沐府
沐晴跪在祖父面前:“祖父，求你了，不要送我走”
沐阁老已六十多岁了，两鬓斑白，苍老的脸上满是沟壑。
他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看着沐晴，眼底一片哀伤。
二十多年前一场大战，他失去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这么多年来，他含辛茹苦拉扯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长大，本该享受晚年的他却因为孙女的婚事一再受折磨。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晴儿，你若不走留在京都也可以，但不准再去找丞相，满京城，你看上谁，我都可以找皇上为你指婚”
沐晴愣住了，不准去找一鸣哥，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她抱着沐阁老的大腿哀求道:“祖父，孙女就是喜欢他，我有信心他会娶我的，求你不要送我走”
沐阁老看着孙女的眼泪，心软道:“丞相和四姑娘是皇上赐婚，他如何能娶你？除非他本人愿意”
沐阁老深深的叹息，当今丞相以温文尔雅著称，但其实他极其狠辣，在朝中更是戴着温柔的面具把持着朝政，就连柳军候都不敢跟他硬杠，偏偏陛下却对他深信不疑，若他愿意倒是可以让皇上改变赐婚的人选。
沐晴抹了一把眼泪:“我会让一鸣哥娶我的，相信我，给我时间”
沐晴的弟弟沐阳摇摇头:“姐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都二十二岁高龄了，况且还有一个公主……”
他话未说完就被沐阁老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说话。
沐阁老轻轻扶起孙女，心疼道:“你还看不清楚吗？他不愿娶你。”
看着祖父的面容，沐晴摇了摇头:“不，祖父，你给我时间，就一个月，我一定会让他娶我，求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沐阁老看着她陷入了沉思，孙女本就年龄偏大，在经今日一闹，除非皇上指婚，恐怕真嫁不出去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好，一个月，若他还是不愿意娶你，你就听我安排”
孙女刚回来，沐阁老自然也不舍得让她离开。
其实他对闻人一鸣并无好感，此人心狠手辣，不是做夫君的好人选，只是他深得帝王宠信，本身才华出众，又为桑国屡立奇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孙女喜欢，那他就是豁出去也要让他娶她。
将军府正厅
明潇双手抱胸目光清冷的看着书剑。
书剑莫名抖了抖，恭敬的把怀里的盒子递上前:“四姑娘，我奉公子之命给你送雪仙裙了。
听到雪仙裙，府里的人都惊呆了，丞相好大的手笔呀。
明乐更是激动的看着盒子，恨不得立马拆开来看看。
明潇动都不动，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书剑。
她未发话，身边的丫鬟无人敢去接盒。
书剑维持着双手递盒子的姿势，不敢动，他尴尬的看向明潇。
明潇突然抬起一脚踹向他。
书剑怔愣之下被踹出府摔倒在门口，盒子也被甩向一边。
他羞红着脸刚爬起来，一道掌风又把他劈进了马车里，紧接着一个盒子飞进来砸在他身上。
四姑娘的声音随之传来:“小书剑，你再来送礼，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可怜书剑还没爬起来，马车已经带着他跑了起来。
他哭丧着脸抱着盒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深夜的梧桐苑一片漆黑
白宝宝落在院中。
明潇亲昵的捏了捏它的鹰嘴，从它脚下取下师父的信息。
字条上只有短短六个字:“了空，紫金玫瑰”
看完字条，明潇差点要吐血了，她就知道这老和尚不干正经事，专折腾她。
原来紫金玫瑰就在了空手上，了空什么人啊？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世人皆知了空是慧觉大师的师侄，一身武学仅在慧觉之下，而且为人正义豁达，嫉恶如仇；错了，那都是表象，真实的他和慧觉一样好酒好肉好宝贝，而且比慧觉还抠门。
他是明潇的师兄，明潇幼时由他教导了几年；她那时贪玩不爱练功，被他绑到树上任蚊虫叮咬，经常不给她饭吃还让她饿着肚子习武，天不亮就得起床被他指派干活，还要去找东西喂他，他就像个老爷一样的享受；明潇要隔着老远的距离投喂他，一旦没丢中就要被喂蚊子，罚扎马步，罚不能吃饭；那日子简直是惨不忍睹，暗无天日；后来慧觉回来了，她的日子才好受了一些。
几年前，了空得了清玉扇来苍梧山炫耀；她想要报当年之仇，于是仗着年纪小和师父合谋骗走了他的清玉扇，师父还故意说是明潇把清玉扇丢进了粪坑里，害她被了空追着打了三天又被吊了整整一夜，临走前还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见一次揍一次。
明潇若能从他手上抢走紫金玫瑰才怪，若紫金玫瑰那么容易抢，师父早就抢走了，哪还轮得到她。
明潇头疼的拍了拍脑袋，要不要去冒险？若这次被他逮住恐怕有点惨，她抖了抖身子有点害怕。
稍后她想起离开皇觉寺那天，那老秃驴故意给她一身粗布麻衣，气死她了。
她现在是月神再不是当年被他追着打的小丫头了，再难她也要试一试，还可以顺便和他大战一场。
她气势很足的这么想着。
书剑把雪仙裙抱回丞相府。
看着原封不动的盒子，闻人一鸣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雪仙裙都不喜欢？那她喜欢什么？
想了半天他想不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书剑还杵在那，顿时有些不悦:
“本相的礼物送出去怎么能拿回来，你自己想办法让她收下”
“啊？”书剑懵了，他有什么办法？他不是找打吗？
闻人一鸣又道；“去打听一下她喜欢什么？”
“啥……”
书剑没听清楚，睁着一双大眼睛想问个明白。
一抬头就对上自家公子那双长长的凤眼。
此刻，他眉毛拧成川字正盯着他呢。
“还不快去？”
“哦，好”，书剑只得抱着盒子愣愣的走了。
他来到花园时，头还是懵的，以至于闫老站在他面前都没看到。
“书剑”，闫老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干嘛，”书剑拨开他的手，不耐烦道:
“一把老得要死的手，在我眼前晃啥”
闫老……
他一巴掌拍到他肩上:“你这是咋啦？”
书剑一把推开他，哭丧着脸把送裙子遭拒的事情说了一遍，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闫老眼睛一亮:“公子让你送雪仙裙给四姑娘，你确定？”
书剑迷糊道:“确定啊，有问题吗？”
心里还纳闷，这庸医不想办法，注意力都在哪？
闫老摸了摸胡子，送雪仙裙还被拒，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送雪仙裙，即便被拒也不会放在心上，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瞅了瞅一脸呆呆的书剑再问:“公子还说了什么？”
书剑，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啊，隐约什么喜欢？
他如实告诉了闫老。
闫老瞪大眼睛:“公子喜欢四姑娘？”
书剑跳起来:“怎么可能？公子怎么会喜欢姑娘？不可能？你别瞎说”
闫老:“那他说的到底是喜欢什么？”
书剑想了想:“我没听清楚，他说让我快去”
“快去，还说什么喜欢？喜欢什么我真的没听清楚啊？”
书剑绝望了，他怎么给公子交差呀？庸医也太不靠谱了。
闫老摸着胡子，依那黑心肝的送礼都是让管家随手挑的，怎么可能让他操心？莫非？
他顿了顿，笑眯眯对书剑道:“这里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
书剑恼怒道:“有什么问题？”
闫老凑上来:“你可曾见过公子给姑娘送礼”
书剑白了他一眼:“这四姑娘能一样吗？他可是公子的未婚妻，未来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公子肯定会送啊，再说了，前段时间公子还送了她一万两银子呢！”
“一万两银子”，闫老跳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书剑:“就上次四姑娘强闯入府那次”
闫老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快说，公子为什么要送她银子？”
“咳咳咳”，书剑被他掐得呼吸不过来。
闫老放开他，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凶神恶煞道:“快说”
书剑爬起来喘着粗气，仔细回忆那晚的事情道:“公子问四姑娘解不解气，四姑娘说要一万两银子才解气，公子就送她银子了”
“就这样”，闫老有些不相信。
书剑肯定道:“就这样，你们那时去救龙一了，我听得清楚。”
闫老听到自己辛苦赚的银子就这么被拿去送人了，那表情瞬间精彩万分。
他捧着胸口尖叫:“啊！我的银子！”
闫老气得又要去踹书剑。
书剑这次可没惯着他，脚下一闪，反抓着他的肩膀:“庸医，有本事找公子去，欺负我干嘛”
闫老一把甩开他，骂道:“臭小子以为我不敢，你给我滚开”
他甩开书剑一路骂骂咧咧的去找闻人一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