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事
江城职业高中,校门口。
陈辉看着胡旭上了周牧的车,挥手送别,目送车子驶离。
直至车子拐个弯不见,陈辉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翻盖手机,一条条短信往下翻。
一边翻,一边删。
最终翻到了几个月前的两条短信,那是最初收到的她的短信。
这是改变自己平静生活的源头,陈辉忍不住点开又看了一遍。
看完短信,抬起头,远方的车子已经走得很远,直至一个拐弯消失不见。
陈辉再次低头,连连点动手机,右键,选择,确定,删除。
删掉短信,陈辉把手机放回口袋,一路走回办公室。
打开抽屉,最里面躺着一双黑线手套。
虽然黑线手套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上面很多地方都起了球,但还是看得出主人很爱惜。
陈辉一只手摩挲着黑线手套,另一只手指敲击着书桌。
他的思绪重新回到几个月前,收到短信的那晚。
……
那天,陈辉骑着车去银行存钱。
存完工资又心血来潮,就买了点卤菜跟酒犒劳自己。
到家后,陈辉吃一筷子卤菜,喝一口酒。
忆苦思甜,好不畅快。
凭借过硬的教学能力跟素质,从最初教小学生,到借调到初中部任教,又到现在的这所高中。
一路走来,付出很多,陈辉很不容易。
陈辉喝完最后一口酒,晃晃悠悠的站在镜子跟前,对着镜子审视自身。
明明自己才四十出头,怎么像个小老头一样,呵呵。
不过,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似乎已经无欲无求。
就这样过吧,就这样活吧,直到世界的尽头。
洗漱熄灯,陈辉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迷迷糊糊的开灯,拿起手机解锁,点开这条短信。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陈辉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将被搅动得天翻地覆!
本来是一条短信,因为内容比较长,所以被分割成了两条短信。内容是:
灰灰,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女儿前段时间离家出走,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在江城,在碧水云天当收银员,我现在既不敢找她,又不敢联系她,怕她又偷偷跑掉,换工作换地方。
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她,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劝劝她,让她去上大学,告诉她我不跟她怄气,告诉她我很想她,让她早点回家,拜托了!
当陈辉看完短信的时候,瞬间清醒,他的心脏犹如被打了一针兴奋剂,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看着短信开头两个字,脑补出“灰灰”这个声音,犹如震耳发聩。
因为,除了他的父母,只有一个人叫过他huihui。
只不过同音不同字,他父母叫的是“辉辉”,那个记忆中的人,她叫的是——“灰灰”。
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手机号码的
那甜蜜的、苦涩的记忆,像海浪席卷着狂风暴雨,朝陈辉扑面而来。
……
“辉辉~灰灰~”
陈辉,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像一条狗唉。
她歪着头看着陈辉,用胳膊肘推着他问。
陈辉窘迫得红了脸,想反驳又嘴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却看得她捂着嘴呵呵直乐。
看她笑嘻嘻发自内心的笑容,以及两人偶尔对视露出的小虎牙,陈辉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傻笑。
有她在身边,陈辉觉得周身空气像花儿一样芬芳,每一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像花里的汁水一样甜蜜。
他们认识三年,一起走过了懵懵懂懂的高中近三年。
空暇时间,他们去过好几公里以外的小树林踏青,享受宁静,也会在热闹的街头,和光同尘,体会喧嚣。
正当他们在高考倒计时,信心十足的约定,一起冲击好的大学。
然后在大学里携手缅怀青春,畅享未来的时候。
一场噩耗,粉碎了他们的梦想和期许。
陈辉的母亲突然病倒了,恶性肿瘤,脑癌。
医生说还好发现得早,可能有的救,赶紧住院治疗。
之后没两月就花光本就微薄的积蓄,再到借遍所有亲戚,直至负债累累。
疾病这个恶魔,它似乎早就看穿了你的善良、算准了你的家底,探清了你的底线。
它会在你还能拿得出钱的时候,让你看得见治疗效果,和治愈的希望。
可一旦钱无以为继的时候,疾病它就露出狰狞恐怖的獠牙!桀桀怪笑!
没钱了,药停了,陈辉的母亲一下子就垮掉,只能躺在床上,半身不遂。
绝望的氛围笼罩在这个家,所有人的心头都是沉甸甸的。
陈辉母亲认命,回家等死。
夜里反正头疼得睡不着觉,母亲就花了几天时间,编织出一双黑色的线手套。
因为受不住头痛欲裂精神折磨,随后母亲就割腕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母亲走后,陈辉一直把黑线手套带在身边,想着让母亲的遗作陪伴自己,聊以慰藉。
其实陈辉正常参加了高考,成绩虽不算理想,但也不是太坏。
操场上,她握着陈辉的手,问他想上什么大学,眼神怜惜。
陈辉嘴张了半天,最后摇摇头,报之以苦笑。
参加高考,只是完成陈辉一开始的执念罢了。
不管考出什么成绩,上哪所大学,他都无法去的。
不仅是巨额的债务的原因,他父亲的身体也垮了。
“雪上加霜这个词,仿佛就是为我量身订作的一样。”
陈辉坐在田埂上,擦了擦汗,猛灌了几口水,忍不住心想。
接下来的两年,在陈辉的冷暴力下,她终于跟陈辉分道扬镳。
父亲瘦弱的身体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摇摇欲坠了两年,也终于随母亲而去。
对了,陈辉父亲的丧葬费还是他向亲戚跪着求来的。
父亲去世这年冬天,某个深夜,陈辉裹着单薄的被子,蜷缩着身子。
这个家冷冷清清,他很想念去世的父亲母亲。
冷风拍打着窗户,陈辉冷得从怀里掏出母亲编织的线手套。
紧贴在自己的脸庞上摩挲。
温暖的气息没由来的使陈辉想起,某次在小树林。
两人一冲动,隔着单薄的衣服偷偷拥抱在一起,贪恋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那是他们贴得最近的时刻,两人拥抱了很久很久。
追忆着那种温暖的感觉,陈辉才艰难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