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弱小本身也是一种力量
今天的阳光格外好，天空是干净的蓝。
肖恋和宋玉薰站在正午的树荫下，知了的叫声不绝于耳。
“刘承豪就那么讨厌吗？他对你那么好，为何你如此冷漠”肖恋说这话是有根据的，这些日子以来，刘承豪表现得还算可以，不打扰宋玉薰，听闻变态传言的王一楠移情别恋，刘承豪得以明目张胆地顶替王一楠的工作，随时默默陪在宋玉薰身边，想着法子分担宋玉薰的一切，干更多的活，他这架势就是要感动这个他以为一直不爱他的女孩。
“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程度的事，你不会懂。”宋玉薰留给肖恋这句话，离开此地。
宋玉薰说的是刘承豪鞭打她的事实，她们之间已是无话不说的关系，但这件事是宋玉薰唯一绝口不提的事，也不希望听到别人议论，刘承豪自然也是不愿提起，明令所有人不准再提。本来想关心一下宋玉薰，这下她如同吃了一记闭门羹。
方才刘承豪就站在她们背后，一个声音从肖恋耳后传来。“对，是我的错，那种程度的事的确够她这么对我，你也不必追问什么事，还是不知为好，多一个人知道，只会多一个人同情，她不需要过多的同情，过多的同情只会让她无法忍受。”
贺明渊在厨房帮魏厨子的忙，他看到了刘承豪站在肖恋背后这一幕，他的脸就快接触到肖恋的黑卷发，这情势是在说悄悄话，他没能听到一星半点。毫无疑问，刘承豪一直都是最爱充当导火索的角色，现在虽消停了些，但本性难改。跟他相处那么长时间，他挑起过不少争执，只是没想到他会向他开刀，虽说他这人人品有点欠揍，也不至是坏到底的可恨。他明知道肖恋是他心中所爱，依然要用这个举动来激怒他。
说过给宋玉薰自由的刘承豪，直到现在都改不了要看着、守着的本性，他明知是宋玉薰讨厌的，依然要跟。见宋玉薰离开，他又跟上了，比从前跟得更紧，从前他只要手下时不时地盯，现在变成了他一个人像苍蝇一样在宋玉薰身边转悠，尽管他不再多话，宋玉薰还是烦他。就在今天，宋玉薰很想甩掉他一次，知道被跟的宋玉薰往树林深处跑，刘承豪紧跟其后。宋玉薰难得地质问他:“你不是说过给我自由。”
刘承豪抚着额头叹气。“我是说过，不过我没说禁锢我的自由，跟、追是我的自由，我只要没挡住你的去路，你不就还是自由的。宋玉薰，我以为如果一个人爱你爱得像一条狗，死忠死忠的，就算你不爱，也是会拥抱他的。如今，我不再要求你爱我，不要求你像对待自己的宠物狗一样对待我，就让我当你身边的一条狗，守护着你就够了。”
刘承豪惯于演悲情戏，演得会让人心酸楚至眼眶发红，他就是想逼出这样的宋玉薰，想看到她为自己心痛得想掉泪却拼命忍住的样子，那能证明她的心爱他只是不愿自我牺牲而靠近他。他会沉溺在她这种爱而不能的深情中，抛弃掉可怜的自身，忘掉爱她爱得那么落魄的自己，觉得就这么爱着还是值得。
“你这样就是在束缚我的自由，我明明不想被跟，若违背我的意愿，那我就是不自由的，你的自由妨碍到了我的自由，我终归还是没能得到你给的自由!”她的心还是太柔软，不利于对抗他人，表现出凶狠，藏不住怜悯，紧咬的牙忍不住放松。
“原来你不是愚钝，你是不忍伤害才故意显得愚钝，现在你表现出聪敏，是想给我致命一击，可惜你还是不够狠，被我识破了，说狠话的你，为什么扶着树干的手会抖呢？”他多想说你还是爱我的，伤我的时候自己也在疼，为什么要硬生生地抽离自己对我的感情？他不能说，他怕听到的答案更绝决。
她仓促地放了树干，故作眼神疏离，是想藏住内心微微颤动的情感。“你不了解我，假若我现在是对除你之外的另一人说，我也会如此，并不是因为是你才这样。”
刘承豪凝视不了她这样的眼，继续凝视怕自己会发疯到有想要毁了她的冲动，他坐在地上，背对着宋玉薰。“正因为是我，你才会表现出凶狠，别人又哪能牵动你的情绪，你更不忍伤害的是别人，唯独对我，哼!想要伤透我的心吗？想让我永远消失，宋玉薰，你对我够狠，你不怕我活不了吗？因为你，我会活不了。”刘承豪扭断地上的青草，扔向背后，仿佛那就是消失的他自己。
刘承豪这又是在乞求怜爱，宋玉薰不懂他为何衷情于被怜爱，为什么他不像她一样想要一份真心的爱——互相扶持，不需要请求、乞讨，完全是由相爱的两个人自主地、心甘情愿地为彼此付出的爱，互相不怨被给予爱的多寡。
宋玉薰也背对着刘承豪坐在树边，她需要冷静，不想再被世俗的感情动摇着逼她做无论什么决定。
刘承豪没想到肖恋会赶来，但他能猜到她为何而来，不过是怕宋玉薰又被欺负。明明他已经不再欺负宋玉薰，这是一个安全感极度缺失的小女孩，缺失到以为别人也像她一样不安着，自己那么弱还顾得上别人，唯一能让刘承豪想到的就是她本不存在的同性恋倾向，看到这么弱却硬要装强的肖恋，最容易勾起刘承豪欺弱的欲望，他就是想让弱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弱并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弱，屈服于强者。硬要装强只会让他嫌厌。此时，她又是一种急于保护，甚至是呵护宋玉薰的架势，这就激起了刘承豪的暴怒情绪。
刘承豪挡在肖恋的前面，不让她过去。“你比我还要担心她吗？你愿意为她承受所有？”
“让开!”肖恋往左往右都被刘承豪挡了回来。
宋玉薰站起来看这争锋相对的架势欲来劝阻，刘承豪听得身后的动静，更要对二人相亲相爱的事实嗤之以鼻。
突围不了的肖恋只得转身后退，宋玉薰也就不再管。
可刘承豪的心里哪里过得去，肖恋对他分明是蔑视。
刘承豪一把拽回了肖恋。“我不信你能替得了宋玉薰所有。”说着他就重重地吻了下去。他那么爱慕宋玉薰，至今为止，还没有实实在在地吻过她，他对宋玉薰的欲望那么强烈，仍然在隐忍着怕失去她，只能隔着衣物做着那些类似小狗的抓挠。刘承豪吻了又放开，说了一句只有肖恋能听到的话，又继续压在她的唇上。
刘承豪一只手制着肖恋的双手在胸前，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也没费多大力气，他马上找到了自己属于强者的优越感，正如一只逃脱不了的蚂蚁在他指间，只能有濒死的绝望。他在等待着宋玉薰出击，他就是要激怒她，试探她，想知道她对他还有多少在乎，会不会有妒忌，或者会不会愿意为了保护眼前这个小女孩，而对自己有所妥协，就算是妥协得来的爱，他也要。
肖恋急于摆脱这突如其来的侵犯，脑子一片空白，只顾使蛮力，忘了用巧。用光力气的她，悔恨着，抬膝反击，却有些许迟疑，被刘承豪抢先一步痛摔在地。
宋玉薰一巴掌打在刘承豪脸上。迄今为止，是她打得他颜面尽失的一次，若非气愤至极，一向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的宋玉薰绝不下此狠手。
肖恋没有摔在地上疼痛的表情，抱着胳膊的手抖着，那透着灵气的眼睛此刻死了一般，眼泪冲刷着，也不能使它转动，她想逃，逃离现实，逃离所有，逃离自己的存在。
“肖恋。”宋玉薰要去扶她，她一把推开宋玉薰，跑进了树林深处。
“宋玉薰，她本来就那么弱，你还想靠着她保护你吗？还有，她对你的感情也不是那么深，她替不了我对你的欲望，替不了你所有。”刘承豪深情地凝望着宋玉薰，好想她懂自己有多爱她，爱到不敢轻易碰她，从前他对她的那些无礼擎制，不过是对她的爱浓烈到他无法自控，但他终坚决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保全着她，想等到她终于义无反顾爱他的时候为他心甘情愿地付出自身所有的美好。
“你住口。”她的恨意骤然陡增。
肖恋那如同死去的眼神让宋玉薰担忧的心慌乱地跳着，宋班薰等不及修理刘承豪再去追肖恋。
肖恋跑进了鹰巢的祭场，一步一步踏上祭台的台阶，想要从那里一跃而下，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她以为她能了结，到最后真的逼近死亡，她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历练，从前父母之爱也抵消不了想死的心，若不是那扭转命运的高墙，她早已不在这世上，也不会遇见宋玉薰，此时的她被最刻骨铭心的友情绊住了脚。她不想辜负比担忧自己为她担忧得最多的宋玉薰，比为自己争取为她争取得最多的宋玉薰，比悲伤自己为她悲伤得最多的宋玉薰。这明明只是友情，却做到这般舍我的宋玉薰，她辜负不了。她跪在地上，摸着停放过无数逝者的祭台，仿佛触碰到过去的自己，她要告别那个自己，告别软弱无能。她消灭了想死的心，换来一颗忍着疼痛绝不离去的心。这样一颗心，它有活着的小小力量，抗打击的能量还很弱，但是它博动着，博动着，就让她感觉到生命的美好，活着的心跳声在死亡的门口那么惹人感动，叫她要关紧了死亡那扇门，叫她要拥抱世间的美好。她平躺在台阶上，接受蓝天对自己遥远的拥抱，那么宽广的蓝天拥抱了大地，也拥抱了弱小的她，此刻，她接受自己的弱小，不受困于它，弱小本身也是一种力量，驱使着她不断武装，驱使着她向拥有更多力量的他人伸出手来。她意识到弱小的自己也是强大的，也会拥有自己想要的力量，她的力量是这些人的力量一同凝聚起来的——宋玉薰、贺明渊、缪紫蓉。以后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愿意为她凝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