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只现形的刺猬
在基地的生活已有些时日,司徒皓对肖恋关照有加,两人互生情愫理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司徒皓觉得肖恋对他还是有好感的。纵然贺明渊先声明了肖恋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们之前有约定也只是贺明渊单方面讲的,并不算约定。况且肖恋也只当贺明渊是刚认识不久那种关系。司徒皓以为他有很大胜算,毕竟此刻在肖恋身边的是他司徒皓,不是贺明渊。
晚上,她们坐在帐篷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了解到肖恋的家庭情况,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不跟他们住一起,隔着他们一公里左右的距离,爷爷奶奶会经常来看她,算是比较和谐美满的家庭。这还是第一次肖恋敞开心扉跟他讲她的家人。肖恋的爸爸是银行职员,妈妈则是市一院的一名医生。司徒皓刻意问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肖恋觉得讲出来也没关系,权当解解闷。
“第一次见面是爸爸向妈妈推销信用卡,妈妈当时没有信用卡,自己也想办一张卡,所以就填了申请卡的资料,上面有联系方式和地址,于是爸爸就对对妈妈展开了追求。每当妈妈上夜班的时候,爸爸会准时送来宵夜,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妈妈终于被打动,直到现在,爸爸也偶尔会给妈妈送去宵夜。”她讲起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脸上满是幸福。
“真是平凡又幸福的一对!”司徒皓眼里满是艳羡。
“是挺幸福的。”肖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边的发丝滑落脸颊,遮住她笑着的眼睛。
当她抬起头来却对上司徒皓含情脉脉的眼神。她的心一紧,手很不自在地抓着鞋带。
他拭探性地吻她,想征得她的同意,她躲,眼神闪烁,是因为没经验吗,好像不是,她现在不渴望一个吻,谁都不行,她不强硬的拒绝,怕刺伤对方的心,到了逼她正视的时候,她希望她的克制给对方的答案是不明确的,她就是不想给答案。司徒皓想,也许已经动了情,只是不习惯顺从地接受他的吻。他更进一步,蜻蜓点水似的吻到她。
她的眼神更加闪烁,那里面似乎有爱意的光芒还是羞怯司徒皓以为只可能是这两者之一。可她说:“你说过的,只把我当成司徒筱宁。”
“是啊,可是筱宁给我的全部都是快乐,而你会让我受伤。”司徒皓紧盯她的眼,妄图从她眼中追索到答案。
这话听起来很暖昧,她强装镇定,故意开玩笑。“你是说,我害你被蜜蜂蛰,害你差点淹死吗?”这样的自己够卑鄙,而也只能这样,怪司徒皓逼她才能减轻对自己的厌恶。
司徒皓笑。“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他拍拍胸口。“是这里。”
“嗯,懂了。”她的拳头撞在他的胸口。“就这种小伤要不要多来几下”她说话的口气仿佛相处多年永远不会在一起的老朋友,而她的心是忐忑的。
她想着法子摆脱,司徒皓也只好识趣地放过她。“好好好,多来几下。”他抓着她的手又撞向自己的胸口,出于本能,她缩了缩手。
这一举动使她很不好意思地摸着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笑容僵硬。
这样的她,在司徒皓眼里滑稽又可爱。
“你,在想什么呢?”司徒皓故意逗她。
“没有啊。”
可是摸着头发的样子不就是在想问题吗?”
“我……我习惯摸头发。”
“你又说谎。”
“我没说。”
“说话有停顿就是在说谎。”
“算是吧!人太精明的话可不好相处,你都看破我了,我都不敢和你聊太多。”她尴尬到有点急眼。
“像你们这样的年纪真美好。”司徒皓的话音里全是赞叹。自己曾在这样的年纪没头没脑地追求昙花一现的爱情,此刻,看着她,年少时的那种情愫在他胸中发酵。要是那时候就能遇见她,多好。
肖恋莫名其妙,现在是说这话的时机吗
“你也才二十五六岁,难道就开始怀念十六七岁了吗?”
“本来不会怀念的,可是看到你就禁不住怀念。”
“为什么是看到我我跟谁长得像吗?”
“不像”
“那为什么”
“怎么说呢,十六七岁,有点蠢,有点二百五,不过很真实。”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刚还说我说谎。”最可气的是她觉得他拐着弯说她蠢。
“是啊,你能明白吗?即使是谎言也给人很真实的感受。”
“谎言给人真实的感受”她满是疑问,似在问自己。理解起来脱离她的思维范筹,一时之间未能领会,只觉得听起来抚慰人心。
“你刚刚就很二百五”
“我二百五奇了怪了,你说的二百五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像你这般的认真劲儿。”
“可二百五的本意是蠢啊。”
“对啊,哈哈哈!不错,一点就通,认真等于蠢。”
“归根结底,还是在说我蠢!”她蠢过,可不需要别人来强调她蠢,眉眼间有一丝不悦。在司徒皓看来,这就是认真劲儿,就是蠢,就是这样的东西吸引着他,让他怀念。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在你身上丢掉的孩子气,正是你最怀念的。”以引路人的口吻提点她,
“司徒皓,你别光说我,有时候你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地认真劲儿,蠢!”她故意把蠢字说得很大声,有种愤愤不平的意味。
蠢,别人也许能欣赏这种可爱,蠢,对自己而言,是满腹悔意,是千不该,万不该。她宁愿自没有蠢过,聪明谨慎,不在岸边走,永远不湿鞋。
“我也没不承认,对我来说认真劲儿是一种赞美,只有你把赞美当成取笑。”
“你真狡猾,你对我明明就是取笑!”
“取笑也是赞美的一种方式。”
“我猜你的赞美方式大概没有谁会喜欢。”
“所以啊,年轻的时候本应该追到很多女生的,其实我这人眼儿也不坏,就是不太会说话,性格大大咧咧的,又不细心。”
比起如何评价司徒皓这个问题,肖恋更在意孤男寡女相处时的尴尬,她常常是不安的,尽管司徒皓带给她很多安全感,她还是期望着有第三个人出现,可以把她从这不安中拯救出来。在这个危险重重的地母星上,说喜欢说爱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光是应对饥饿和危险,生活各种要什么没什么,各种不方便就已让她心力交瘁。司徒皓不是没有任何闪光点,他也会让她有些许心动。但就像你喜欢买什么东西,他还没有到让你非买不可的地步。
“你说我们现在安全吗?会有人找到这儿吗?”
她深知她换了话题,把焦点从两人身上移开,他定是不悦的。
“你希望有人找到这儿吗?”司徒皓阴郁地看她,眉心微缩。
“我希望,多一些人生活在一起,我们就会变得更强,能抵御更多更大的风险。”她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是会刺伤他,不愿看着他的脸逼自己说更违心的话。
“没错。”司徒皓脸色阴沉,他是有私心,他也不得不承认生存是第一位的,他们需要同伴,需要可以并肩作战的力量。这里并不安全,无论何时都有可能听到野兽的嚎叫,他们躲了又躲,却从没提过增加同伴这件事。
“我们也想过安全区的存在,可分析到最后,觉得就算是有也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否则那些始作俑者就不会一开始就把我们丢到危险区。”肖恋希望说出的话能挽回些什么,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紧张。
“总之,目前来说,我们能做就是找到同伴,没有同伴的话,更别提什么安全区,我们会先死在路上。”
司徒皓心不在焉,让肖恋自己没错也产生自责心,这都是她脸皮太薄,一旦觉得自己伤害到他人,即便没错,心里还是会觉得欠他人而难熬。然而她不想表现出这种心情,显得自己弱势,让她心里极不是滋味,怎样说怎样做都不是,抓狂到恨不得扯断自己的发。因此,她隐藏内心,若无其事。“我们不能等着别人来找我们,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你说得对,这样我们就不得不以身犯险。”司徒皓冷淡,无视她。
“关键是我们已经不记得走过的路,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在树干上做记号,以方便我们认清方向。”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要哄好他的心情而小心翼翼。
“再拖一段时间,行吗?我们现在才刚安稳下来,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不饿肚子。”
那突然写满情伤的深情,分明是恳求,让肖恋害怕,怕自己处理不好,不能接受,更拒绝不了,只有当这深情不存在,她心里才好受些,才不会觉得有东西沉压,喘不过气来。
“也不必刻意去很远的地方,只需要我们在外出寻找物资路上做些记号就行,说不定会有人看到。”
“也对,就按你说的办,你要刻上什么记号呢”司徒皓还不习惯她这么忽略他对她的感情,被伤到的他,言语表情少了锋芒,也罢,他也就当自己有些话没说过,吻她也是一时兴起。
“比如名字的首字母,“xl”或者“sth”,那样找到我们的人就更有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而不是对我们有敌意的人。”
他故作释怀微笑的样子,打破这僵峙气氛,肖恋渴望已久,本来有很多埋在心底要叹出来的气,这会儿,全没了,有点轻松自在。
“你早就有所行动了,不是吗?我看到了,你偷偷在树干上刻字。”司徒皓凑近说:“老实说,孤男寡女的,你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啊”他挤挤眼。
这一举动令她反感,尽是坏和不正经,这就像逼她快点长大一般,让她早点迈入熟女世界的大门。而她还不习惯那样的世界,他说着那些二十五六岁的男女通常会说的暧昧情话,只会让她极度不安。但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涉世未深和浅薄。所以她伪装。
“我不怕,假如你真是那样的人,那我也只能认命。”她不想暴露自己其实认不了命、即使认命也心有不甘的颓丧。她眼角眉梢是作为女生的无奈,也是对作为弱者的忧虑。
他听得出来她是怕的。那样的年纪会怕才是正常的。他还是要戏弄她一下。“真的不怕吗?”他将她的双手按在地上,她动荡不得,想退退不了。他们四目相对,气息碰撞。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依然强装着镇定,只为自己说的不怕。他的笑满是诡意和戏谑。她觉得她的自尊严重受损,烧红的脸更多是因为生气,她眼眉低垂。“我是不怕,但请你尊重我,司徒皓,也许你以为你那一套,是个女的都会喜欢,而对于我……。”她话音一落,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再无法言说。若他再不放,她的眼泪就要掉。
司徒皓立马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这样便是。”他预想她会伤心流泪,像上次淋雨一样,他的轻薄让她在雨中伤怀。他不懂,为什么只是这样的事情都会令她如此这般,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如此要求尊重,很多女人都会喜欢这种挑逗,即使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女生也会喜欢,她们的感情世界大多空白,有感情经历的通常也不像她,不像她如此郑重明确表明她的厌烦。
她没有哭,相反,她异乎寻常地平静,她的手握上一根小木棍,在地上轻轻地划,就像作画时的运笔。
司徒皓无法忍受此刻的沉默,意识到在她身旁的自己是多么多余,带着满腹疑虑,他起身走进帐篷。
她独自坐在帐篷前,迟迟不肯去睡。纵然司徒皓已经表示会尊重她,暂时打消她的不安,她突然变得无法靠近他,手上的触感早已消失却如同没消失一般烙在她心里,烧着黏着不舒服。她自知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只刺猬,已然不能靠近他刺伤他。
来到这里以后,始终没找到一床像样的被子,他们只能用旧衣服和干草盖在身上,夜里冷的时候不得不相拥而眠。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她睡得远比想像中还要不踏实。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那无法抑制的本能作祟,粗重地喘息着,把她拥得很紧,近乎于扳着她的背在他怀里揉她,她就会受到惊吓,猛烈地推开他,离他远远地,闭着眼睛装睡,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意识到他的本能而拒绝。原本他以为她是对这些隐秘之事有所了解,所以处理起来才会得心应手,不伤害对方。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异常冷静地承受着这些不堪言说的处境,她的内心也许是崩溃的。
实况是这般,她的天空是超强的气压,堵住她身上每一个可以呼吸的细胞气孔,压、抑,抑到人想发疯。偶尔,她会背向着他,闭上眼睛,轻吸一口气轻吐,同她悄悄的叹,良久,睁开眼睛就变出一张活泼可爱的脸,这一连串动作,多像是一种灵魂逃避现实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