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十多岁的老北漂

    生活就是一团麻，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

    不知道啥时候听过这么一首歌，这两句话总是在老谷脑子里盘旋，一遇上事儿就会想起来。

    记得年轻那会儿在家干农活，捆麦杆的牛皮绳子动不动就会搅在一起，年轻气盛的他只会用蛮力来回甩，想着左右晃几下子那些死活也不肯分开的绳疙瘩就能解开了。可是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疙瘩还是疙瘩，不会因为他脸上冒出几颗汗珠子或嘴里骂几声娘就自动松开的。这时候他爹就会在旁边唠叨起来，你瞅瞅你，干个活就像没头的苍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绳子按你这般解法，三天三夜也不成。

    老爹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嘴里哼哼叽叽地埋怨他干活没心眼，手里却没闲着，就像变戏法一样，三下两下那根调皮捣蛋的绳子在他手里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干活心里得放个秤砣，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干啥都成不了事儿。过日子也是一个样儿，遇上事儿心里要静，总想着有一膀子力气跟日子较劲，准把日子过成一团糟。

    只要脑子里出现一团乱麻的时候，老爹的这些话也会跟着进来，这是老谷这么多年屡试不爽的过日子法则。

    吃过早饭后回到屋里，老谷摸着脑袋上那几撮稀疏的头发，点着一根烟坐床沿上陷入了沉思。跟他预料的一样，昨天夜里家里那十三个未接电话还真不是啥好事情。老婆在电话里急吼吼地告诉他，他们家那个“宝贝”女婿又惹事儿了。

    一想起家里那些事儿，老谷就头疼。

    老谷家在遥远的大西北，原本也有一些薄田，还养着几十头羊。一年下来种的麦子够家人吃的，剩下的青稞和燕麦之类的还能卖上些钱，春秋两季能剪一些羊毛，以及秋天长膘后卖几头公羊，辛苦总是免不了的，可是托靠两口子勤谨持家，日子还是过得去。

    但现在这个社会可不是三饱一倒那么简单，干啥不得花个千儿八百的钱。尤其是一双儿女成人之后，再加上自己七十多岁的老娘长年吃药看病，眼看着手头一天比一天紧。

    女儿和儿子上学就成了问题，按他家这种收入，光供一个就够两口子吃力的，两个一起那得要了亲命。懂事的女儿到了高中就主动退了学，把自己的那点钱省下来紧着弟弟用。

    儿女还算争气，女儿退学后出去打工，几年后回来嫁到了另外一个村子。儿子前年考上了省里的大学。按理说老谷的日子该好过一些了，可没想到女儿嫁了个混蛋。起初看着这小伙子人模狗样的，当兵回来后搞运输生意。可是谁成想他竟是个大赌棍，先是把自己贷款买来那辆大车赌个精光，然后四处借钱，最后高利贷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多，被债主像狗一样撵得四处跑。女儿三天两头跑家里诉苦，老谷没办法卖了十几头羊把他的窟窿填上了。碍着两个小外孙的面子也没把他怎么着，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天。 女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赌咒发誓，甚至拿菜刀剁了自己一截小指头。老谷也是个心软的人，寻思既然这样了大家都好好过日子吧。

    家里羊也没有，守着那点薄地连儿子的大学生活费都挣不来，老谷只好闯荡到北京，当了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北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