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所谓代价
张辽松开了持枪手，他判断眼前敌人活不过半刻。
但是内心告诉他，不行，不能大意。
在斩下他头颅之前，算不得杀死！
张辽拔下佩剑，双手抡圆朝着李仪脖颈砍去。
李仪本已垂下的眼皮此刻突然觉醒：
“我说过……今天死的是你！”
李仪松开捏着枪杆的左手，双手握紧剑柄，奋力砍向张辽。
双剑相交，金剑再次将张辽的武器斩成两段。
纵使张辽已经做到极致，但仍然无法杀死李仪。
张辽感觉到自己握着断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恐惧取代疑惑爬满全身，甚至在胆间隐隐生出一阵冰寒:
“此人……无法战胜！”
此刻的李仪只感觉到胸口有一股冰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大脑似乎受其影响进入到一种新的领域内。
无法感知疼痛、无法感知声音，却看透了张辽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
西风劲，伊水舞。
吾既已舍命赋剑，剑自当回应吾命。
……
“快逃……”
……
李仪看了眼死在河岸边的战马，早已无力再追。额头被长枪击中处虽然有头盔保护，但由于冲击力实在太强，自己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一黑便跪倒在泥水中。
而他胸口的「玄玉」，此刻正隐隐向外散发着蚕丝般游离的金光。
……
李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内陈设与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床尾处坐着自己的哥哥。
“大哥……”
李整似乎睡着了，没有听见。
李仪也不再喊他，只觉得额头处疼痛减弱许多，自己应该没有死。
“我们应该打赢了吧……”
带着期望，李仪再次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
……
鸡鸣时分，李仪悠然转醒。
床头有一名老者正在替自己把脉:
“小子别乱动，你体内气息尚未平复，要继续休息。”
李仪看着床顶的蚊帐，默不作声。
片刻后老者在李仪额头贴上金疮膏药，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还没等屋门关上李整就走了进来，坐在李仪床边来回检查。
李仪问李整自己的额头怎么样了。
李整说就像被马蜂叮了个大包。
李仪“噗嗤”一声，伸手从胸口掏出「玄玉」，拇指抚摸着玉壁，嘴里叹了口气:
“要不是大哥送我的这个玩意，我可能就死在张辽手里了。”
李整看着自己老弟的额头，心里又哭又笑、又急又躁，最终憋出一句话:
“你再这么鲁莽，我就让你回家种地。”
李仪将「玄玉」贴在额头上，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与张辽大战的全部过程，嘴里说道：
“那张辽不也「鲁莽」吗……而且上阵杀敌、勇往直前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
李整少见的骂了一句:“放屁！你身为校尉，指挥部队才是你份内的事情，上阵杀敌那是士兵的事！”
李仪眨了两下眼睛：“我不冲在最前面，士兵怎么跟我上阵杀敌？”
“你看了那么多书都变成屎拉出去了？”
“那自然没有，我是看书又不是吃书。”
“你还犟嘴？信不信我抽你。”李整准备狠揍一下自己的老弟，但看到他额头上的大包终是下不去手，“没有下次了。”
李仪用胳膊挡住额头，咳嗽了几声，小声道:“我这不是想多立些功劳吗……”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李整端过药碗亲手喂李仪喝下:“从小你就是这样，总要与人分出个高低。但是我告诉你，在战争中跑去和人单挑是懦夫的行为。”
“懦夫！！？？”
李仪还想反驳，李整打断道:“就是懦夫，你的做法只是在逃避责任罢了。”
李仪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李整的眼睛。
李整也不惯着，放下药碗后直戳李仪的软肋:
“我难道不知道你的能力？整个军营论一对一没人是你的对手。”
“但打仗不是打架，士兵作战讲究的是一个整体。你一个人强，不代表你的部队就强。”
“你不分场合、不看形势，仅凭借自己心情冲阵的做法，只会害了那些装备不如你、能力不如你，却一心想要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士兵们。”
“你有「伊水剑」，他们呢？粪叉、扁担还是擀面杖？”
李仪瞳孔瞪大，低声道:“跟着我的士兵……”
李整面无表情：“死伤一半。”
“六百人……全死了？我们打输了……？”
李整站在床前，摇了摇头:
“我们赢了，吕布被击退，逃到了钜野。但唯独你的营损失惨重，都是因为你跑去追张辽……士兵们没有主心骨，在战场上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李仪用手背捂住眼睛，但李整的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士兵死亡并不可怕，只要战争就会死人。但在这场仗中，你的士兵死的毫无价值。他们没有攻略一处据点，没有击退一个敌人，没有完成一个计划。他们的生命就浪费在寻找你这个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校尉身上。”
李整捂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疼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李仪翻身坐起，大惊失色道:“大哥……？你受伤了？”
“无妨。”
李整顺着床头坐下，苦口婆心道:
“军队需要的是纪律、训练、装备，这些是决定一支部队战斗力下限的东西。而经验、士气这些是激发士兵上限的东西……”
“你只身冲阵的行为，反应了你的无能……因为你对纪律、训练、装备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你只会拿着天下最锋利的宝剑逞一时之勇上去砍人，你这样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指挥官……你懂吗……”
李仪默然无语，仔细思考着李整的训话。
“快点长大吧，弟弟……我们都需要你……你的学习之路还很长。”
……
曹操这一仗确实赢了。
在荀彧的计划中进攻定陶本意是吸引吕布前来支援，从而通过事先埋伏对吕布的军队实施打击。
至于能不能拿下定陶城并不重要。
当曹洪和夏侯惇出现并分割战场时，吕布的骑兵部队已经陷入必败之地。
但在这精心策划下的一仗，曹操付出的部分却在意料之外。
李仪追击张辽之时，两人部队同时没了指挥，在战场中乱冲。好在李整发现了状况，及时制止住了李仪麾下接近半个营的士兵。
没有指挥官的士兵只能以什伍为单位作战，失去了阵型的倚仗，失去了友军的援护，在战场中等于鱼肉任人宰割。
虽然张辽的部队也没有指挥，但区别在于张辽所率领的是骑兵部队，骑兵哪怕只是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都比步兵乱跑的作用大。
李整当时心急如焚，依托大阵抵御冲锋的部队瞬间少了三成，不得不舍弃拥有的纵深优势，不断朝水边延长防御线。
而这薄弱的防线很快便被骑兵冲散，李整也被拖入肉搏战中。
好在处于中线位置的曹洪第一方向选择向曹操中军前进，两向夹击下张辽的部队溃不成军。
随着曹操中军和曹洪汇兵一处向前平推，再吞掉与夏侯惇之间的敌人，这仗也就结束了。
最终结果便是各路人马大获全胜，唯独李仪营损失过半。
好在曹操以为李仪是为了及时堵住沿着河岸突袭的敌人而选择延长防线，便没有追究任何责任，还让荀彧寻找名医为李仪治病。
而晕倒在河岸边的李仪终究是被自己人找到，及时送回了大营。
李仪当然不知道自己晕倒后发生的事情，在身负重伤的同时还被李整训斥一顿，心里一股烦闷。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曹操正处于极度暴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