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计
第二日天不亮,绿盼便叫了西耳房通铺的小丫头起来,先去各处院子收了衣裳回来洗了晾晒,再带小丫头领了早饭吃了,便开始做活。
小丫头有的去大厨房帮厨、有的去院里帮着做活儿、有的去园子里帮婆子侍弄花草、有的跟着收拾各处碗碟来洗、有的在廊下听差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儿。
谭初柳不归绿盼管,不伺候三皇子时清闲很多。
若有留下等差事的小丫头,她便带她们做绣活儿,不让她们到处瞎逛,让绿盼省心。
若府里忙了也会去做些杂活,省的自己闲着胡思乱想。
说是绣活儿,其实就是浆洗的衣服缝补缝补,或帮着逢下人使的被子,或下等使女的粗衣粗鞋,并不是精细费神的活儿。
晌午刚用过饭食,听着树上发出有节奏地蝉鸣声,树下凉风阵阵,四下人无人,正是瞌睡的好时候。
李夫人带了绿夏,气鼓鼓地来扶桑院。
见小丫头芷儿在打瞌睡,李夫人便气尖叫:“了不得啊!都说绿盼手下丫头都勤快,她不在,这会子就有偷奸耍滑的了!”
芷儿被惊醒,连忙起身给李夫人行礼:“夫人好,奴婢今儿不当职,便在院里瞌睡会子。”
李夫人走近一把揪着芷儿耳朵,“不当职?当自己是王府的主子了?不当职也该看好门户,别那些偷鸡摸狗的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不知道!”
谭初柳在房内卧着养精神,昨日真的是被折腾狠了,现在浑身酸疼,本不想管。
只听见李夫人指桑骂槐、小丫头疼的嗷嗷叫,且找的是自己的茬。只怕小丫头无辜遭了殃,便起身出去。
“李夫人怎么有空来,绿盼带小丫头去程管事那儿领秋天的衣料,现下还没回。”
谭初柳让她有事儿找绿盼,并不接她的茬儿。毕竟这府里说自己的人多了,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分辨清楚。
只见谭初柳穿了半旧的水蓝色罩衫,里面白色暗纹肚兜在薄料里若隐若现,腰上束的天蓝苏绣腰带,身段儿极好;下身半旧蓝色百褶裙在阳光下却蓝中泛紫颜色更鲜亮;油亮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松垮的髻,半睡半醒的娇态。
李夫人见她这媚态更来气,但还是压着火,放开芷儿,指着绿夏手上的托盘,“柳姑娘,这是织锦缎面的罩衫,你们洗坏了,不会缝补就别上手,你自己看缝补成什么了?”
谭初柳看了看绿夏手里的衣裳,“李夫人,我看这衣裳缝合处留了空,绿盼定派人跟您身边的丫鬟交代了,许是丫鬟忘了补?但看这样子,补了却没按着上面的绣法补”
“是啊,并未补好,我才找上来的!”李夫人抢着说话,“你看这么办吧?”
“那日送来便是破了,盼姑姑亲自按着绣花印儿逢了裂痕。后我和阿桃去送了也和绿夏姐姐说了要按着按着原来的绣法仔细缝补。”芷儿插嘴。
绿夏当即要上手打芷儿,谭初柳眼疾手快把芷儿拉到一边。
初柳一个眼神让芷儿别多说话,“我不懂这个,扶桑院的人都粗使丫头,这种精细活定不是她们做的。不如夫人稍坐,绿盼也快回了。”
说罢便让芷儿去倒茶。
“柳姑娘,原来你做不了主啊!我还以为这王府你做主呢,妄想和本夫人一争高下!爷昨儿不是宠幸你了吗,怎么没给你封赏?今儿在这狐媚样儿给谁看,算什么东西!”李夫人不依不饶。
“夫人想如何?”谭初柳知道她这是嫉妒自己被宠幸,却不知宋靖元外表温润如玉,实则心思阴沉、手段阴狠非常,心中不免自嘲。
“你们洗坏了,我要你们赔!不然本夫人要扶桑院的人都滚出王府!”李夫人不依不饶。
谭初柳也不是吃素的,“我知道你想见殿下,你也不必因嫉妒在这撒泼。说白了,丫头们去留我不在意。”
初柳凑近李夫人,在她耳边低语,“这样吧,若我有法子让爷与你亲近,你也别来找事如何?”
李夫人让绿夏去院外等着,欣喜万分,“你真有办法?”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也习惯被你们嚼舌头了。”谭初柳无所谓,一心只想过清净日子。
“好妹妹,我不是说你,你别放在心上。如果能成事,我肯定不会忘了你。”李夫人突然换了一副嘴脸,谄媚道。
谭初柳让她等信儿,便打发她离开。
李夫人心中暗喜,殿下长得英俊潇洒、为人温和可亲、对人彬彬有礼,若自己得了殿下喜欢多幸福。
芷儿见李夫人高高兴兴离去,红着眼赔服看向柳姑娘。
谭初柳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芷儿,“好了,伺候主子都是要受气的,你只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
“柳姑娘,多谢你,不是你今儿还不知怎么样呢。我和穗儿都是被卖了死契的,主子一发火我们便没了法子,不会讨主子欢心,日后怕出不了头了!”芷儿边擦拭眼泪边担心。
谭初柳只觉她天真地紧,“不出头也好啊,老老实实做事儿,不出大错,等到了年纪管事的也念你的好,给你银子放你出去嫁人。”
说起嫁人,芷儿一扫愁容,瞬间脸红,“柳姑娘,你别说了,我去烧水煮茶,一会儿大娘们该来了。”
谭初柳看着她,面上微笑着,内心无比煎熬——她们还有机会能嫁出去,自己却只能熬油似的熬着,等主人厌弃了,便要老死在扶桑院。
绿盼回来后,芷儿私下把李夫人找事的情形说了。
绿盼见婆子们都在在便先放下此事,跟程大娘商量着给小丫头们做秋衣。
谭初柳不会这些,便在一旁看书状,思考如何让李夫人去见宋靖元。
程大娘却说她,“柳姑娘,你不来学着如何裁衣?也不小了,成日抱着书也不当吃不当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一番话语重心长,谭初柳知道程大娘好心让她学些东西,省的日后没了靠山,什么都得自己做,便放下书去做活儿。
“嘿嘿,这就是了!”程大娘很开心,“不是大娘说嘴,我那口子前些日子去宫门口办差,说是宫里有位嫔妃失宠便疯了,你猜后面怎么着?”
“大娘!”绿盼制止。
谭初柳笑道:“没事儿,大娘也是为我好,我如今连妾也算不得,白在府里吃住,多亏大娘和姐妹们的照拂。”
“嗨!我呢人老啰嗦,你听着便罢了,这女人哪真不能靠男人!你看我,领了园子的差事拿月钱,根本不靠我们家那位。”程大娘颇为自豪。
程大娘确实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园子侍弄花草树木的差,虽然人嘴碎,但却实实在在为王府办差。
“嗯,我知道了!”谭初柳家中是江南富商,京中几个铺子在手里并不缺钱,虽不懂如何勤劳,不能体会她们的苦心,却能装个样儿跟着丫头们一起学制衣。
绿盼却知道她,领着夫人的月例银子,外头常有银子送进来。只是她不是个多嘴的,晌午她还帮自己打发了李夫人,便给她布料和针线筐并登记。
绿盼看着谭初柳有学有样,便去教小丫头裁衣服,“你们裁的就是你们秋天穿的衣裳了,若做不好便这么穿着,没别的衣服穿!”
众人听了绿盼的话,便更加认真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