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雅息公主
在当今遂安帝的统治下，大遂已成为国力强盛的大一统国家。
遂安帝景越励精图治，雄才大略，识贤臣辨佞臣，鸣凤得以朝阳，自当国家兴盛，海清河晏。
但其实，在遂安帝继位前，大遂的命数即将结束。
两百年，足以让一个国家由盛转衰，大遂便是如此。
那时的中原小国林立，大遂也只是其中之一。
与之相对的，是强盛壮大的草原部落。
为了换来短暂的和平，各国皇帝或派遣公主和亲，或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先帝亦是如此。
那年，景越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位列十三皇子，在一众皇子公主中存在感极低。
他没什么远大的抱负，没有野心，只想保全母亲，有幸封王封地，以此度过余生。
直到那晚，他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遇见了他的六皇姐。
在他的印象中，六皇姐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一双微挑的丹凤眼端的是凌厉凶气。
可此时，她坐在池边，一只腿吊在半空，脚甚至浸在水里，另一只腿盘着，大咧咧的坐姿豪迈，却不合规矩，身边没一人伺候，许是都喝退了。
素来冷漠阴沉的面容，多了几分迷茫与悲伤。
听到声音，她瞥来一眼，上扬的丹凤眼依旧逼人，却少了几分盛气。
不想惹不快，景越唤了声“六皇姐”，便要离开。
却只听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十三，过来坐着。”
景越微愣，听话地坐在她身边。
两人并不亲近，说过的话更是不超过十句，他不懂六皇姐为何要叫住他。
“十三，草原派使臣来和亲了。”声音依旧冷淡，好似并不当一回事。
但景越知道，这一次，选中的人正是六公主。
“呵。”她冷笑一声，讽刺：“从未出过宫，这次倒是得出个远门，只是，再也回不来了。”
景越沉默不言。
“回不来也好，这皇宫冷漠压抑，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六公主自顾自地说着，没想让景越附和她一二。
“十三，若有机会，你得拼尽全力离开，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冷漠的嗓音倏然温柔了些，虽并不多，却足以让景越侧目，只听她又道：“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们这些皇子。”
“即使，在不久后也会九死一生，但也至少，有生的可能。不会远走他乡，受尽屈辱虐待。”
“大遂啊……”她的声音绵长起来，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憧憬：“会不会有一日，不用公主和亲来换来和平呢？”
景越怔怔地看着她，看月光照进那双狭长的眼中，染上柔和与明亮，将眸中的情绪一一显露。
昔日如玫瑰般盛气凌人的六公主，抬眸看着夜空，苍白的唇微启，语气平静悲伤且又充满希冀：“我不是第一个和亲公主，但希望能成为最后一个。”
“只愿此后，再没有和亲公主。”
“只是……不可能吧。”
一句“不可能”道尽现实悲楚，两人皆知，如今的太子软弱奢靡，成日游离在花天酒地之中。
大遂还有未来吗？
无人得知。
“小十三，你将来得好好的，希望有机会能再见。”即将远走他乡，六公主终是卸下一身尖刺，露出本就柔和善良的内里来。
景越眼眸微微睁大，看着上扬凌厉的丹凤眼微弯，像是一道月牙，干净灿烂，笑意盈盈。
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每个人都要带上吃人的面具，掩去真正的内心，以此保全性命，安稳无虞。
六公主离开了，景越望着不起波澜的湖面，久久失神。
许久后，他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抛进湖中。
顿时，“砰”的一声，以石头为中心，向四周泛起阵阵波澜，波痕极大，激荡不息，一滩死水得以翻腾，像是命数将近已然麻木苟活的大遂朝，再次涌来新的活力，假以时日足以令整片湖水翻滚。
而为此者，正是只想封地封王，安稳一生的景越。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真龙遨游四海，翻云覆雨，瑞光耀目，天下大变。
蛰伏几年，争权夺位，踏过尸山血海后，景越于二十三岁登上皇位。
随即任命一系列重臣，如大将军楚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多才贤德的温卿珏温侯爷，及众多肱骨之臣。
随即严查贪污腐败，赃款一律收归国库，开源节流，发展经济，充盈国库。
有钱后，便养兵壮马，兵器兵法一样不差。
大遂的一系列动作，引起了草原的注意。
草原派遣使臣前来，意欲再次和亲。
高位之上，景越撑着额角，珠帘下的眸光平淡冷漠：“不知雅息公主如何了？”
使臣仰着下巴，满是高傲不屑：“自是一切都好，吾族王与少族长很满意。”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景越面色阴沉，犀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身上。
虽众人皆知和亲公主有何下场，但亲耳听见总是不同的。
思及记忆中六皇姐温柔的笑，景越绷紧后槽牙，用力闭上眼。
“你说，此行目的是为和亲？”他的嗓音平淡无波，却让熟悉他的臣子们心突突跳个不停。
使臣却是不知，点头应了。
“很好。”景越淡淡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王，此后，大遂再不和亲！”
“哈？”使臣惊异。
“今日之内，带着你的人离开京城。”景越浑身戾气，一字字道：“否则，朕让你活不过明日！”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大遂与草原战争的导火线。
景越不是傻子，早在此前便派楚译驻兵玉南关，随时点兵开战，并派暗卫潜入草原，去将雅息公主带回。
只是，雅息公主最终没有归来。
她站在大遂的边界上，望着阔别依旧的家国，望着京城方向，苦笑一声：“小十三，你终是将自己困在了红墙内。”
“皇位至高无上，但你如今可还欢喜？”
昔日明艳如玫瑰的公主面色苍白憔悴，瘦如竹竿，忽的嗓间一阵发痒，咳出一手血来——她早已病入膏肓。
抹去嘴角的血渍，释然一笑：“罢了，这是你的决定。”
“此后，再不会有和亲公主。”
“小十三，我们还是不见面了，徒增哀伤。”
朝着皇宫方向，公主挺直背脊，下巴轻抬，微微屈膝，目光自信温和，姿态优雅高贵。
在草原的这些年，她始终维持着公主的端庄仪态，即使他人眼中满是轻蔑嘲弄。
今日，她终站在故土之上，洗去一身狼狈肮脏，朝着尊贵无双的大遂皇帝，仪态万方，骄傲自信。
“陛下，愿您余生欢喜顺遂，愿大遂之未来国富民强，愿天下大平，海清河晏。”
“本公主乃是……大遂公主。”
“无人可欺，无人敢辱。”
雅息公主自刎于边界的消息传来，景越站在宫墙内，眺望大遂边疆，久久失神。
“皇姐，此后，大遂再不会有和亲公主。”
“大遂公主尊贵无双，自当千娇万宠，不再受任何委屈。”
“景越在此起誓。”
此后，大遂由衰盛兴，遂安帝选贤举能，改革科举，赏罚分明，贤臣一展满腹经纶鸿鹄之志，大遂终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公主的地位有史来最为高贵。
尤其是，深受遂安帝宠爱的七公主景妧殿下。
这一位，当真是跺跺脚，皇宫连带着京城都得抖上三抖，实乃惊人。
近日，京城便抖了许久，原因无他——小公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