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走了……二哥。”
景妧从未见过这样的楚陌。
他垂着头，将面色埋于暗处，一言不发，周身围绕着压抑沉闷的气息，好似沉在黑色泥沼中。
楚风早已离开，景妧依旧不敢相信，那个不着调的俊美公子就这样死了？
自戕？
怎么会……
景妧咬紧唇瓣，将手盖在楚陌紧握的拳头上，微微用力，以此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他身边。
楚陌好似回过了神，侧眸看向景妧。
琥珀色眼眸中的担忧与悲伤清晰可见，让他心头微紧。
“妧妧，我没事。”嗓音嘶哑，再没了随时含在嘴边的笑意。
然而，他的嘴角却僵硬地上扬，想同往日一般笑，不想让景妧难过。
“傻子。”景妧眼底一热，将高大的男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宽阔的后背，柔声道：“不想笑，就别笑啊，我会很心疼。”
楚陌一僵，抿紧薄唇，放任自己依靠着小姑娘，感受她的温柔：“……就一会，一会就好了。”
即使挚友离世，但时间不允许他沉寂，他是大将军，还有许多事要做，所以……一会就可以了。
短暂地悲伤后，最该做的是——报仇！
拓跋浔失言了，所以他不会再有所顾忌，定会将南悠和拓跋骁置于死地！
拓跋浔，拓跋浔，拓跋浔……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生，亦不会少了你的。
来生啊，一定要自在肆意。
别再被任何人或事束缚，斩断前路荆棘，大步地，坚定地，再也不要回头地向前走。
前方，是风来时的路，再没有遮天的乌云，只有万里繁花铺路。
拓跋浔，刘浔……
……
没过多久，楚陌起身离开，寒风迎面袭来，吹得衣袂簌簌作响，与长发在空中划过道道凌厉的弧度，背影高大挺拔，迈开大步，气场强大肃杀。
景妧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然砰砰直跳，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
“楚陌！”她失态地喊出声。
楚陌转身，远远看着她。
景妧抿了抿唇，眼眶发热，咽下嗓间的哽咽，一字一顿道：“你要小心，我会一直等着你。”
眸中平静却炙热，温柔却哀伤，复杂难辨的情绪充斥其中。
距离太远，楚陌看不清晰，却重重点头，终于扬起抹笑来：“别担心，会很快回来。”
不再耽搁，他转身离开。
景妧定定看着，泪水无声溢出眼角，连成线般顺着脸颊滴落，安静落泪的模样令人揪心。
“小姐。”楚雪蹙紧眉头：“您……”
“姐姐。”景妧倏地打断，眼眶通红地看向她，不解般问道：“为什么我的心好疼，非常非常……疼。”
说着，她抓紧心口的衣裳，好似要窒息般大口喘气，身体无意识颤抖起来。
楚雪大惊，急忙揽住景妧。
景妧还在无声哭泣，面色惨白到几近透明，手更是冰冷至极。
“来人！去找主子！”楚雪大喝。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要离开。
“不！不行！”景妧红着眼，抓紧楚雪的手臂，力道大的指尖泛白，声音颤抖却坚定：“姐姐……不可以。”
如今这种时候，她怎能再让楚陌担心？
她是女主子，话一落下，几道黑影没再动，却不安地看向楚雪，等她下令。
楚雪皱紧眉头：“可是……”
“我只是有点累。”景妧安慰：“现在好了些，兴许休息就能好。”
琥珀色的眼睛清透无辜，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
可楚雪不傻，这种事，她怎敢随意隐瞒。
但如今最要紧的，是先照顾好景妧。
她看了眼几人，转身将景妧带进屋内，几人对视一眼，消失在原地。
楚雪伺候景妧上床，又为她添热水，忙里忙后弄完后，严肃嘱咐：“小姐，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即使不让主子知道，也应当请大夫来。”
知道她担心，景妧乖巧点头。
她没撒谎，现在的确无事，一瞬间便好了许多，若非实在难受，她甚至能怀疑方才那是否是错觉。
总之，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楚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军营，马不停蹄地去往大帐，帐中几人早已在此等候。
他大步走向主位，沉声道：“事情我已知晓，如今具体情况如何？”
楚风禀报：“再过几个时辰，楚雷便会到达军营。”
处理要事时，他没再不着调地称“哥”，严肃的模样颇与以往不同。
文之旬思忖：“他回来后，能带回更加切实的情报。”
楚陌直直看向草原方向，眼神犀利似剑，狠戾而疯狂，绷紧的后槽牙咔咔作响。
“所有人！”
“安排下去，全军警戒，做好战争准备！不能出丝毫差错！”
众人立刻起身，冲楚陌抱拳，肃然喝道——
“属下尊令”
“末将尊令！”
“楚雷一到，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楚陌又给楚卫细分任务，全部安排妥当后，令所有人离开。
几个时辰后，楚雷归来，并带来一封拓跋浔的信，楚陌垂眸看了眼，重重合上眼。
片刻后，他拿着信，孤身一人带着一壶酒，登上山。
山顶上一眼望去，便是辽阔无边的大草原，楚陌打开壶盖，冲远方举了举酒壶，随后一口闷下。
喉结不断滚动，如同喝水般吨吨吨灌下，溢出的水渍打湿衣襟，在如今的气候下，传来森森寒意。
一壶酒尽，楚陌再次冲远方举起酒壶，桃花眼泛红，眼角隐约有些水渍。
他拆开信，看向龙飞凤舞般的字迹。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三儿，哥走了，有机会，下辈子再喝你的喜酒。
楚陌定定看着，片刻后，鼻尖发出道气音，像是笑了下，又似是错觉。
骤然间，“哐当”一声，酒壶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的七零八落。
楚陌嗓音低哑，最后远眺草原方向，嘴唇微启，一句话被吹散在风中——
“走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