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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谢谢你那年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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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小芙所言,肉馅分量很足,香气扑鼻,一口咬下去,味蕾得到极大满足。

    景妧眼睛登时一亮,冲老板娘竖起大拇指:“阿姐!很好吃!”

    “妹儿常来,阿姐做给你吃!”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

    “好喔~”景妧应道。

    吃着馄饨,让本就被捂热的手更暖和了,她杏眼弯弯,冲楚陌笑,笑容纯真干净,没有一点坏心思。

    楚陌却警惕起来:“怎么了?”

    “楚小陌,我手冷。”景妧委屈嘀咕:“要牵着才行。”

    楚陌:“……”

    “冷死了,馄饨都吃不下。”

    楚陌目光幽幽,扫了眼已经见底的饭碗。

    景妧半天不羞赧,依旧笑得坦荡。

    楚陌沉默,后知后觉地思考,刚刚究竟是什么促使他牵起小公主的手?

    ——啊,因为她的手冷。

    现在手也冷,按理说,他是该牵的。

    只是……他耳根微微泛红,这不是他应当做的事。

    冷静思索,近日好像有些逾矩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心里的防线已经在一点点瓦解。

    在两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景妧在温水煮青蛙,这个蛙便是楚陌。

    爱情便是如此,一次次打开心中的围栏,让对方一层层地进到心底深处,直到一日幡然醒悟。那时,爱意便泛滥成灾,铺天盖地,以浩荡之势瓦解对方堪称坚固的防备,抬手间便溃不成军,覆水难收。

    此时此刻,楚陌意识到了。

    他垂眸,对上景妧的眼眸。

    “怎、怎么了?”他不说话,让景妧有些紧张,支支吾吾:“不、不牵就是了,也不用这样看着我。”

    她撤开视线,心底涌上莫名的失落沮丧。

    下一刻,温暖微润的触感自手心传来,景妧骤然抬眸,却只看见男人流畅清晰的下颌线。

    楚陌没看她,直直望向远处,眼底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将军面容沉静,气质内敛肃然,好似在思考国家大事,然而外人不知,在这小桌之下,他正牵着小他一圈的玉手。

    小公主的手柔软细腻,带着凉意,像是一块冷玉,让人想珍之重之。

    而他的掌心厚茧横生,满是粗糙,因着吃了热乎的馄饨,手心还有些润意。

    楚陌眼底闪过一丝懊恼,觉得他的手真丑。

    然而,下一刻,小公主轻声道:“楚小陌,你的手真好看。”

    楚陌一愣。

    景妧摊开他的手,仔细描摹那些厚茧,神色认真郑重。

    轻轻地,温柔地,缓缓地,分明是在摸手,却像是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处。

    楚陌怕痒,忍不住阖起手掌,将纤细微凉的指尖包进手心。

    “别摸了。”他的嗓音低哑磁性,落在耳边,让耳朵一阵酥麻。

    景妧下意识揉耳朵,乖乖地:“哦。”

    楚陌垂眸看她,神色如常,含着笑意,但只有他自己知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些不一样的,是他的犹豫和心防。

    小公主千娇万宠,他怎能让她受委屈。

    小公主动心,是一时兴起也好,是浅尝辄止也罢。

    在春天没来之前,他想让春风吹过山岗,吹散一直以来的犹疑踌躇,比冬季更快一步降临身边,自此,枯木逢春,草长莺飞。

    许是不想打扰楚陌两人,百姓们没坐在周围,两人又坐在角落。

    因着角度,没人知晓,大将军正牵着小姑娘的手,心无旁骛地供暖。

    “楚小陌,你知道吗?”景妧声音很轻,看他的眼神却满含深意:“我有过被人抓到牢里的经历。”

    楚陌先是眉头一拧,倏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六岁那年的事。

    “当时牢里真的很黑,而且很臭。”景妧嫌弃地蹙眉头,模样有些可爱,楚陌眸色柔和,却没有半点笑意。

    “周围的猫猫都担心明日便是死期,我也是。”她将人换成猫,不露出任何破绽。

    “在那之前,我的眼前尽是美好繁华,我愚蠢地以为全天下都是如此。”冷嗤一声,是在自嘲也是在讽刺人世。

    楚陌心口一抽,手上力度微紧。

    “人世的另一面是阴暗与冰寒,那一年,我知晓了这个事实。”许是感觉到楚陌的难受,景妧扬唇一笑,嗓音雀跃起来:“不过,光芒总和黑暗相伴相生。”

    “牢里的猫猫长辈都很照顾我,都在保护我,我很感激他们。”

    楚陌知晓,正因如此,那年许多人承皇恩,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

    “除此外,我还记得一人。”景妧谨慎地编故事:“许是贵族小姐的爱宠被抓,所以便派了人来救。”

    楚陌含笑,认真点头。

    见他没怀疑,景妧继续说道:“派来的那人是个少年,约莫十三岁,年岁不大。”

    楚陌神色不变,心里却微滞,意识到那人是自己。

    “我至今也没忘记少年对我说的话。”景妧笑了笑,抬眸看他,神色随意轻松,眼神却很是认真。

    楚陌嗓间微紧,细细思索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十三岁,正是他上天入地,人嫌狗弃的年龄,他不会说了遭人恨的话吧??

    他认真回想,却并没有印象。

    景妧也没想告诉他,毕竟那句话会暴露她的身份,她要说的是:“楚小陌。”

    “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

    楚陌微愣。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景妧轻笑,垂眸瞧着楚陌的手,缓缓说道:“那年的牢房真的很冷很黑,可是他却裹挟着光芒与温暖出现。”

    “其实我觉得很遗憾。那年我还小,受了惊吓,所以很少回忆往事,这便导致,我从未想过寻找那人,从未对他表达过感谢。”

    “如果能再遇见他,我想告诉他……”景妧抬眸,对上楚陌的眸子,笑容干净纯粹:“许久不见,谢谢你那年救了我。”

    楚陌一怔,心口怦然跳动,久久不歇。

    小公主很认真,认真到让他怔然间又满是后悔。

    那年的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没放在心上,救了小公主后也没想过询问她的情况。甚至在多年后于皇宫见到十岁的她时,也未想起曾与小公主有过接触。

    这么多年过去,小公主还记得他,他却忘记究竟是如何救了她。

    只隐约记得,十三岁那年,他在京城玩的相当野,上房揭瓦,无所不作。

    终于他闯了祸,被父亲狠揍了一顿后,便被安排了个任务。

    那时京城正因小公主失踪闹得沸沸扬扬,楚陌接到任务,马不停蹄地出门。

    这般紧急不是因为小公主,而是生怕他爹又打他。

    他忘了是如何找到了公主,只记得推开牢房大门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瞅着他,带着不安与恳求,就那般胆怯地盯着他。

    到此,便没有了记忆,之后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已忘却。

    然而……小公主记得。

    记得“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

    楚陌垂眸,深深地盯着她,哑然不语。

    “怎么了?”景妧疑惑歪头,不知为何楚陌发愣。

    楚陌:“我想,如果他听见了你的话,会告诉你——许久不见,我庆幸于那年救了你,荣幸于你还记得我。”

    景妧一怔,抿唇笑起来。

    在店铺待的时间有些长了,给老板娘道别后,他们离开了。

    景妧想看杂耍,楚陌便带她去。

    虽时而会有外人来此表演,但城内专门杂耍的有两家,一家在城北,一家在城东。

    所谓竞争如战场,同行相残,你死我活。

    偏偏这两家不同,两家领头师承同一个师父,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

    两人目标一致——将师父的技艺发扬光大,不存在同行相残,你死我活。

    他们的技艺很好,楚陌偶尔也会来看,知晓固定位置。

    到了目的地后,却发现没人开场。

    景妧疑惑:“按理说这个点应当正热闹啊。”

    楚陌点头,难怪方才来时觉得过于安静。

    周围路过的人瞧见楚陌,笑着打招呼:“将军是在找老李?”

    老李便是这家的领头。

    楚陌应道:“他们今日没来?”

    “是啊。”另一个男子说道:“老李去徽州省亲了。”

    楚陌侧眸看景妧:“那便去城东。”

    男子又道:“将军不知,老郑昨日摔了腿,亦未开场。”

    楚陌:“摔了腿?”

    “据说从楼上摔了下来,好危险哩。”

    景妧倒吸口气:“严重吗?”

    “需得养上几日咯。”男子叹气:“今日没外地人开场,城中没人表演哩。”

    景妧失落:“啊,好可惜。”

    她看向楚陌,只见后者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因着外人在,景妧便道:“堂兄,怎么了?”

    “无事。”楚陌回神,对男子道谢:“多谢告知。”

    “将军客气哩。”

    男子走远后,楚陌对景妧道:“没办法,今日看不了了。”

    景妧无奈:“嗯,希望明日有外地人来。”

    “明日我同你出门。”

    景妧瞪大眼眸:“不去军营?”

    楚陌点头,轻笑:“军营的事不急。”

    “太好了!”

    在街上逛了逛,景妧挑了几本话本子,便同楚陌回了府。

    楚陌本打算和小公主再待一会,谁料到后者欢欢喜喜地抱着话本子回了院落,背影相当之潇洒,颇有种“哪凉快你哪待着去别打扰我”的意味。

    楚陌目光幽幽,觉得一阵风吹到心口,凉的不行。

    偏偏这时,响起一道熟悉的嗤笑声。

    楚陌移眸,瞧着某个幸灾乐祸的人,后者扬了扬提着的几壶酒:“一起?”

    楚陌瞧了眼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向拓跋浔,啧了一声,相当勉强:“走吧。”

    拓跋浔也不恼,跟着楚陌去了他的小院。

    天气寒冷,他们没坐在院落里,而是在房内待着。

    拓跋浔将一壶酒推给楚陌,后者甫一接过便大口一灌。

    拓跋浔挑眉:“怎么了?有烦心事?”

    楚陌定定看着酒壶,复又想起小公主说的话——“我至今也没忘记少年对我说的话”。

    他该庆幸,那时的自己没说什么遭人厌的话,否则小公主对他的第一印象绝不会这般好。

    可他又相当烦闷,小公主记得他,他却忘了小公主,不该这样的。

    拓跋浔:“因为小堂妹?”

    楚陌依旧没吭声。

    “说说,本公子可是情场高手,帮你分析。”拓跋浔同他碰了下酒壶,仰头喝了口。

    楚陌:“不必。”

    他不想将和小公主的事说出去。

    拓跋浔理解,又忍不住刺他一刀:“那你便烦着,烦死你最好。”

    楚陌瞥他一眼,在桌下踹他一脚。

    “哟?想打架?”拓跋浔又一脚踹回去。

    楚陌眉梢一挑,来了脾气,拳头都硬了。

    “等等等!”拓跋浔无语:“不同你打架,我来找你说事。”

    这般说便是正事了,楚陌认真地看他:“怎么了?”

    “后日我便离开。”

    楚陌:“那般早?”

    虽嘴上说让他早些走,实则却想让许久未见的好友多留一会。

    拓跋浔哪能不知,但态度依旧强硬:“不待了,早些离开,我还想去他处玩玩,这玉南关有什么意思?”

    楚陌却不信他:“说实话,为何想离开?”

    拓跋浔沉默片刻,烦躁地啧了声:“这些年你变了不少,但唯独一点没变——忒没眼力见了。”

    没眼力见的人不听他贫,语气淡淡:“说。”

    “我的人来信,阿骁有动静了。”拓跋浔漫不经心地把玩身前的辫子,倏地撩到身后,不紧不慢道:“派了些人来杀我。”

    楚陌面色骤然一沉:“找死!”

    拓跋浔倒不所谓地耸肩:“玉南关人多眼杂,弟弟又不懂事,我担心会将事情闹大。”

    楚陌怒喝:“你管他作甚?!!”

    “不能不管啊。”拓跋浔碰他酒壶,示意他莫动怒,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笑意:“我就这一个弟弟,就一个阿娘。”

    楚陌脸色难看到可怕,沉沉地盯着拓跋浔,愠怒:“你总有天死在他们手里!”

    拓跋浔耸肩:“这可不会,他们还不够格。”

    这话是事实,拓跋骁和南悠的确不够看,他们自以为隐秘的手段都明晃晃地展示在拓跋浔三人眼里,若非如此,楚陌和景策早便动手将两人处理了。

    拓跋浔不忍心,他们可不会,若威胁到好友性命,别说两人,他们身后的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

    拓跋浔笑道:“总之,我早些离开,以免引起祸端。”

    “离开后去京城?”楚陌问道。

    拓跋浔点头,笑得风流:“京城醉花楼可许久没去了,甚是想念。”

    楚陌:“……你不是去看太子?”

    拓跋浔白他一眼:“他有什么看头?顺道叙个旧便行,难不成还同他睡一晚。”

    楚陌沉默:“……”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找你的第二件事嘛……”拓跋浔拖长语调,神秘兮兮地瞧着他,哼笑一声。

    “事关大遂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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