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战争
景妧是个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的人，说要管楚陌便开不了玩笑。
于是，进午膳时，文之旬扫了眼眼睛眨也不眨的小白猫，移眸看向一脸无奈的楚陌，疑惑：“将军，您得罪她了？”
“没有。”
文之旬：“那小白怎么一副……你抢了她鱼吃的哀怨模样？”
楚陌失笑：“她哪有哀怨？”
心道：分明是来了兴致非要盯着他吃饭。
“那这是……”
楚陌没回答，对上琥珀色的猫瞳，劝道：“我会好好吃，你也吃饭好不好？”
景妧心虚地垂下眸，心道：【肚子还不饿，不然才不会一直盯着你呢。】
楚陌这才想起，小公主起得晚，早膳也吃的晚，自是还不饿。
罢了，盯着便盯着吧。
楚陌瞥了眼空位，问道：“沈伏呢？”
“还没醒。”文之旬慢条斯理地吃着，慢悠悠地回答：“昨夜喝的太多了。”
他们素来都会早起练武，沈伏亦然，平日里不到辰时便会起床，昨日的确是玩的过于高兴了。
楚陌没再管：“让他睡吧，难得放松一下。”
文之旬应了声，又问：“将军下午有何安排？”
“你同我去军营，对今后的事宜做好安排。”楚陌放下碗筷，沉声道：“只有做好万全准备，才能不惧来日风雨。”
文之旬亦放下碗：“好。”
他是楚家军军师，又怎会蠢笨？
早在得知草原人伪装土匪挑衅时，他便猜到太平日子持续不了太久，也猜到此次篝火宴，还有一个目的——
让有家室的将士同家人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让所有将士再感受一下自由安逸的晚风，同战友兄弟一起玩闹吹嘘。
毕竟……大战开始后，会有多少人像李清一样失去爱人，有多少孩子会没了父亲，又有多少将士会失去患难与共的战友？
这个问题，他们不敢想，可却又是真实会发生的、让人无能为力的悲剧。
思及此，饭桌上的氛围都沉重起来了。
景妧看着，突然间想起皇兄当初说的话——
“战争很好，它能让国家强大，领土辽阔，百姓自豪自信；可是……妧妧，战争很不好，它让国家经济一时间急速衰退，让无数家庭破碎，让世间哀声载道。或许对上位者来说这只是一个决定，可对无数人来说，却要承受剥肤剔骨之痛。”
“皇兄作为太子，自是认为打了胜仗，国家强盛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马革裹尸，尸山血海，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这些听上去便让人心尖一颤的词，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景妧垂下了眸，心里的烦闷让她难受极了。
下一刻，一双温暖的大手温柔地落在头顶，她抬起了头，对上楚陌担忧的眼眸，微微一愣。
【楚小陌，你也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人对不对？】
楚陌已经习惯了他的新称呼，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但思及这个问题，却是轻轻笑了。
“言止，你可喜欢打仗？”
虽奇怪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文之旬没有半点犹豫地摇头：“谁会喜欢打仗？除非是生来便嗜血残暴之人。”
楚陌：“是啊，没人会喜欢战争。”
这个问题太吸引景妧的注意，以至于她没意识到楚陌是在拐着弯回答她的心声。
只听丰神俊朗的大将军继续说道：“不喜欢战争，却又无惧无畏地征战沙场；世人皆知会死，但每年依旧会有无数年轻人自愿应召入伍；父母知道孩子性命难保，却又按捺心中的不舍悲痛，含着热泪看他远走，踏上一条可能是不归路的前方。”
“战争一点都不好，但是……”
“身后是我们的家国，是必须要用血肉之躯去守护的家园。”
“我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杀人，但是……弱国要挨打，所以我们只能舍弃所有的不愿，毅然决然地向前，这便是我们为将者的使命。”
“所以，说我喜欢战争，喜欢杀人也可以。若是因我等，国家能变的更强盛，百姓能自豪地说自己是大遂人，那么，我们也算不虚来此人间一趟了。”
说到此，楚陌畅快地笑了笑，冲文之旬碰了碰酒杯。
文之旬：“在入伍前，我从未考虑过是否会死这般蠢笨的问题，满心只想着——大遂需得更强大，我想要国家变的更强大。”
两人一番言语震撼了景妧的心神，让她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久久没有回过神。
她是大遂公主，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从没想过，该怎么做才能让大遂变的更强大。
为将者的使命是征战沙场，让国家更加强大，不被他国欺负。
那么……公主的使命呢？
像她这般只知吃喝玩乐，对国家大事的关心也只因兴趣好奇吗？
景妧第一次觉着，自己不该这样。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
很迷茫，也很困惑。
但这般问题，只能自己去思索，任何人也帮不了她。
楚陌扫了眼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小猫，低低叹气。
他想要小公主无忧无虑，不必为任何事烦心，但他也知道，小公主的身份决定了这般不可能。
小公主及笄了，即使自己不引导她，陛下和太子殿下也定会提起，但他私心想让自己先那两位一步。
他想用更加温柔的方式教导小公主。
小公主聪慧，自是能明白一切，若实在不行，他也会告诉她——小公主，有臣在，你可以永远无忧无虑。
楚陌有底气这般说，也有信心做到。
他轻轻将小猫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含笑：“同我一起去军营可好？”
景妧微微愣住，她本想着，楚陌很忙不去打扰他。
楚陌：“我很忙，但不想委屈你待在府中，所以去军营玩吧，我会让楚风带着你，那小子成日也没其他事做。”
景妧脑海里蹦出一个少年吊儿郎当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抽。
勉为其难地想着：【行吧行吧，就他吧。】
这勉强劲儿让楚陌觉着好笑，心里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小公主年纪小，得慢慢来，不能一蹴而就，否则只会让她苦恼不已。
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楚陌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文之旬在一旁撑着下巴，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怎么说呢？
将军这幅神色怎么看怎么奇怪，简直把小白捧进手心都怕摔了。
啧，跟哄媳妇似的。
文之旬嘴角一抽，立马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拍的一干二净。
人和猫，真够刺激。
他正想有的没的，突然听楚陌唤了一声：“言止。”
文之旬回过神，应道：“怎么了？”
楚陌还在逗景妧，头也不抬地说道：“过些时日拓跋浔会到，让手下的人注意，别得罪了客人。”
文之旬一愣：“拓跋浔？他为何而来？”
想着楚雷传来的情报，楚陌颇有些后悔地抿唇：“来看小白。”
文之旬：“？”
景妧：“？”
小猫挺直身子，眼睛都亮了。
【拓跋浔诶，大美人！】
几年前，她曾见过拓跋浔一面，只可惜离得远，只看见了侧脸。
可即使如此，那颗绝艳妩媚的泪痣却像是点在了她的心口，怎么都忘不了。
【嘻嘻，开心，要见到大美人了~~】
楚陌面无表情地睨着小猫摇头晃脑的模样，伸手将方才挺直的背脊轻轻压下去，又将摇来摇去的尾巴抓住，将景妧捧在面前，对上那双泛着光的猫瞳，语气没有半点起伏：“你在高兴什么？”
“喵喵喵！”
【要见到大美人！！】
楚陌盯着她，沉默不言，半晌又将小猫抱进怀里，对一脸迷茫的文之旬笑了：“言止，你可知拓跋浔最讨厌别人说他什么？”
虽不知事情为何会这般发展，但聪慧的军师颇为上道地应和：“什么？”
“说他美，尤其说他是大美人，他便会……”
景妧：“！！！”
会挖人眼睛？？！！
见小公主有些害怕，楚陌收回血腥的词汇，还是决定诋毁拓跋大美人：“便会青筋暴起，眼球外凸，头发散乱，七窍流血，立马变成一个丑八怪！”
文之旬：“……真的？”
楚陌认真点头：“甚至比我描述的还丑。”
“喵喵喵！！！”
【吓人吓人吓人！！对的对的，怪不得皇兄常说拓跋浔就是人模狗样，叫我千万不要信那层皮囊，原来如此……】
小公主一脸恍然，楚大将军满意地点头。
太子坑的终于不是他了！
文之旬见神色截然不同的一人一猫，只觉得满心同情，同情那位以美貌闻名的草原无冕之王。
与此同时，一个骑着骏马的俊美男子随手撩开身前的辫子，对着天空，正欲抒发内心思想感情，作一首口水诗时，鼻尖一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力道大的当场蒙了几息，随即便是勃然大怒。
“楚闻悉！！你小子又说老子坏话！！！”
“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