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钟意家搬到了市里，在南城，只在乡下奶奶家有住处，所以这几天就住在徐子柚家。
等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热了，两人准备出门去吃夜宵。
江边夜市应该是南城这个南方小镇夏天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夜晚降临，月光打在江面上，江风温柔地吹过两岸。
江边是一座大堤，一边是长江水，一边是江岸公园的草坪斜坡，堤岸马路不是很宽，沿着江岸边是夜市宵夜摊，每隔百米便有一个小棚子，外面摆着一排塑料桌椅，靠着公园草坪这边便是小商品地摊。
到了夏天，夜市摊子便会营业起来，铺满一整条大堤，沿江边也会挂起彩虹灯，把江面照亮。
徐子柚和钟意两人到的时候，彩虹灯刚刚亮起。
钟意：“这两年，其他地方都变了，就这里没变。”
徐子柚拉着钟意往前走，找熟悉的老摊位。
走了老远，终于看到熟悉的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在烤架前熟捻地烤着肉串，虽然头发尽白，但是看着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徐子柚笑着跟摊位前的爷爷招手，“李爷爷！”
李爷爷闻言抬起头，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大笑起来，“哟，是你们两个小丫头呀，可好久没见了，快过来让爷爷瞧瞧。”
徐子柚和钟意走到李爷爷跟前打招呼，“爷爷好。”
李爷爷：“上大学很辛苦吧，瞧着都瘦了。”
钟意开心地捂着脸，“是嘛。”
徐子柚眼睛里含着笑，“可不就辛苦嘛，每天都惦记着爷爷的夜宵。”
李爷爷宠溺地看着她们，“那爷爷今天可得给你们好好补补，坐着去，马上就好。”
“好嘞。”
李爷爷的摊位摆了八张六人位的桌子，都是沿着江边一排。
现在不过七点刚过，只有些过路行人，江边也是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桌，到了晚上九点，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徐子柚两人还是坐在从前熟悉的位置上，相对而坐，享受着夏夜里清凉的江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以前每个暑假，她们几乎都是在这里泡着。
认识李爷爷也是机缘巧合。
夏天，江边夜市本就热闹，到了晚上，更是人挤人。
徐子柚和钟意那时不过刚上初中，两人对夜市很熟悉，在人群里借着小巧的身形穿梭地十分灵活。
结果钟意不小心撞到一个胖乎乎的大妈，大妈被撞之后就说钟意俩人偷走了她的玉镯子，说着就上手在钟意身上一阵摸索，快得没法反应，然后就看到一只玉镯出现在她手里。
周围全都是看热闹的人，乌压压围着一片，充满怀疑的目光落在两个小女孩身上，如芒在背。
两人那时不过是学生，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不敢说话，钟意更是眼泪直流，徐子柚紧握着钟意的手，狠狠地盯着大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是李爷爷解救了两人，他揭穿了胖大妈的把戏，还告诉众人她是这一带的惯犯，有摊主跟着附和，胖大妈顶了两句嘴，见形势不对，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那天晚上，李爷爷安慰她们，还请两人吃了夜宵。
从那之后，徐子柚和钟意就经常去李爷爷的摊位吃夜宵。李爷爷知道她们是感谢他，所以也收下她们的钱，不过会给她们多烤几串。
到了暑假，两人带着暑假作业，坐在江边写作业，点上一盘烧烤，一碗凉面和一杯绿豆汤，从下午五点坐到晚上九点，然后结伴回家。
李爷爷本是有退休工资的厨师，可以安享晚年，但是他子女都不在家，老伴也不在了，夏天里就想找点事情做，就租下了江边的一个夜市摊，所以也不介意两个小姑娘影响了他的生意，反倒每次看见她们都很高兴。
夜色渐浓，一轮明月挂在天边，人声渐渐盖过湍急的江水声。
徐子柚和钟意聊得正起劲，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易池西。
徐子柚很意外在这里看见他，而且他一张臭脸，手插着兜，看起来很不高兴，但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穿着篮球服，个子和易池西差不多高，眉毛很粗，皮肤黝黑，两臂上的腱子肉比他的身高还要显眼，这时正眉飞色舞地和易池西说着话。
虽然易池西现在看起来似乎对她有些不满意，但是徐子柚还是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眼里映着五彩的光。
易池西脸色缓和了几分，转过脸不再看她，然后就在徐子柚隔壁一桌坐下，这也是刚腾出来的空位了。
易池西坐在徐子柚斜对面，两人抬眼便能看见。
钟意见徐子柚打招呼，转过身看去，然后又飞快地转过来。
钟意凑近了低着头小声说，“柚子，你是和隔壁那个帅哥打招呼吗？”
“对呀，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学生。”徐子柚搅了搅杯子里的绿豆汤，喝了一口。
“你可没告诉我他长这么帅啊！”钟意一张俊脸看上去十分激动，若是不知情的人，可能误以为她是一个被易池西美貌迷倒的小男生。
但是徐子柚知道，钟意是笔直的，还是个颜控。
于是钟意秉持着，既然没有办法拥有帅哥，那就成为帅哥的想法，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清爽阳光的男生模样。
徐子柚对于钟意的花痴表示无语，“那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钟意：“人就在面前，还要啥联系方式。”
徐子柚愣了愣，“你要上去搭讪？他可是高中生，还没成年呢。”
徐子柚对年纪比自己小的男生向来没感觉，虽然看起来易池西比她更成熟，但是终究还是差了三岁，看着钟意的反应，还是吓了一跳。
钟意不以为意，“高中生怎么了？咱们那时候学校里谈恋爱的还少吗？而且你那时候不是也差点早恋了吗？”
说着，钟意又转过去看了一眼。
徐子柚脸颊泛了红，“别乱说，不存在的事。”
钟意：“行行行，不说了。不过我怎么看那弟弟像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子柚：“吃你的串，别乱说。”
徐子柚疑惑着抬头看向易池西，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幽怨又带着气愤，徐子柚刚看向他，他就偏头看向别处，实在称不上有意思。
她摸不着头脑，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原来小男生的脾气也像七月的天，说变就变。
坐在易池西对面的韩江轩正纠结地点着菜，看对面的人毫无反应，盯着自己身后发神。
“西西，你看啥呢，我身后有鬼吗？”韩江轩嗓门大，隔壁的徐子柚听得清清楚楚。
易池西冷着眼瞪了他一眼，“点你的菜。”
“凶人家干嘛，不是你叫我出来说请我吃宵夜的吗？让你点菜又不说话，刚刚还在江边陪你站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等什么。”韩江轩的语气十分委屈，声音虽然粗犷，但是丝毫不影响其中撒娇的意味。
徐子柚刚喝进去的绿豆卡在嗓子里，差点把自己噎死。
易池西的朋友看着是个猛男，嗓门大，嗓音也粗，没想到说话这么…娇滴滴。
看着易池西逐渐黑掉的脸色，徐子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面的钟意也是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
韩江轩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刚准备转过来看一眼。
结果被易池西一把拉起来，来到了隔壁桌。
徐子柚抬头看着易池西站在面前，彩虹灯映在他的脸上，给他冷冰冰的脸色附上一层光影。
“徐老师，好巧，拼个桌呗。”
徐子柚还没反应，易池西就在她身边坐下，韩江轩一脸懵，也跟着在钟意身边空位坐下。
晚上，夜市本就紧俏，他们刚刚离开，隔壁桌就已经有了人。
徐子柚也不好再说什么，默认了拼桌。
易池西一坐下就十分不善地看向对面的钟意。
虽是夏天，但钟意被盯得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打消了撩这个帅弟弟的想法。
“徐老师，不介绍一下吗？”易池西漫不经心地开口，只是眼神里透着审视。
徐子柚愣了一愣，然后开口说，“这是我发小钟意，钟意，这是我妈朋友的儿子，易池西，现在上高二。”
是发小，不是男朋友。
这是易池西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易池西听到发小两个字就皱了眉，听到后面对自己的介绍眉头皱得更深了。
钟意看着易池西的反应，还有他刚刚那个充满敌意的眼神，心下瞬间了然，弟弟这是喜欢柚子，把她误会成情敌了吧！看来自己这身造型还挺成功。
没想到柚子这类型还招弟弟喜欢，但是柚子看着对弟弟没想法啊，想着帅弟弟希望不大，钟意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谁让他刚刚瞪自己的。
钟意沉了沉嗓子，故意露出挑衅的眼神，“弟弟好呀，我是柚子的青梅竹马，我叫钟意，你跟着柚子叫我钟钟哥就行。”
徐子柚被钟意吓得又是一呛，绿豆差点从鼻子里冒出来。
钟意这是在干嘛，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挑衅呢，她不是刚刚还对易池西有意思来着嘛。
易池西的脸色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一旁的韩江轩感受到隐形的刀光剑影，默默把自己庞大的身体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徐子柚看着这两人大眼瞪小眼，无奈地开口救场，“你们还没点菜吧，今天这么巧遇到，我请你俩吃吧。”
然后背过身喊了一句，“李爷爷，再来一份一样的。”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换一杯冰镇柠檬水。”
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徐子柚环视一圈，寻找解决尴尬的突破口，最后看向对面的肌肉猛男，“你是易池西的同学吗？”
韩江轩眼睛亮起来，坐直了身子，“是的，徐老师，我叫韩江轩，我和西西是同班同学，谢谢徐老师请客。”
徐子柚看着他一副耿直的模样，轻声笑出来，也没在意称呼。
而易池西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听到他的话，又变冷了。
“别叫我西西。”
韩江轩瞬间委屈，猛男的含泪欲泣，徐子柚今天算是见识了。
“你为什么叫他西西啊？”徐子柚没管一旁黑着脸的易池西，好奇地问道。
韩江轩看着徐子柚可爱的模样，脸颊浮现红晕，“因为第一次听这名还以为是个女孩子，有一次听见他妈妈叫他西西宝贝，我们就跟着叫西西了。”
徐子柚听着，脑中瞬间就浮现了池阿姨叫他西西的场景，确实很符合池阿姨的作风。
她想着那场面，情不自禁叫了一声，“西西。”
易池西听到，身体瞬间僵直，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瞥了一眼徐子柚红扑扑的小脸，精神抖擞，看向钟意的眼神带了一丝嘚瑟。
钟意脸上不显，心里都快笑疯了，现在的小男生都太纯情了吧，也就是柚子不接受姐弟恋，不然面对这么帅又纯情的男生，怎么可能不动心。
刚好烤串来了，韩江轩说了一句谢谢徐老师，便毫不客气地大块朵硕，展现了他那与身材十分匹配的食量。
易池西根本一点没动，只喝了柠檬水。
徐子柚想起池阿姨说他挑食，可能吃不惯夜市的烧烤，便让李爷爷上了一份蛋炒饭。
徐子柚：“你不吃点吗，李爷爷可是专业的厨师，他的蛋炒饭可是一绝。”
易池西看着蛋炒饭，皱了皱眉，他没怎么吃过路边摊，看到满桌的油光，实在没什么胃口。
“真的很好吃的。”徐子柚眼睛里闪着莹莹的暖光，看上去楚楚动人。
徐子柚觉得易池西应该是打球饿了才来夜市的吧，然后看着他好像又不太高兴的样子，声音都放得轻轻的，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像是哄小朋友。
钟意瞧着开始煽风点火，“你不吃就给我吧，李爷爷做的蛋炒饭可是我们柚子最爱吃的，可别浪费了。”
说着，她就要上手把易池西面前的蛋炒饭端过来。
易池西立马将盘子挪开，让钟意的手落了空，然后不悦地瞥了她一眼，“谁说不吃。”
钟意讪讪地收回手，心里在偷笑。
易池西抽了一张纸，擦擦手。
然后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还没下咽，就发觉身旁的徐子柚暖暖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好像期待着回复。
“还挺好吃的。”
声音哝哝的，但徐子柚还是听清了，浅浅一笑。
“那就好。”
随后的饭局十分和谐。
韩江轩旁若无人地将桌面扫光，易池西也没再和钟意作对，则是乖乖吃完了那一盘炒饭，一粒没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