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咋的,看见仇人了?”
王玄虎刚从牙行走出,便看到了双手把着车窗框、脑袋和肩膀已经探出,好似下一刻就会扑出车棚的文殷,心下颇有些惊愕。
对方那作态,再衬上一脸的煞气,活脱脱一副遇到了仇家的模样。
然而王玄虎循着对方目光投去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是空空如也的街角。
“没……”
文殷终于回过神来,摇头强笑道:
“车里坐太久了,活动了一下,虎哥不用在意。”
说完,他直接缩回了车内。
窗帘子落下的瞬间,王玄虎能够看到,竹制的棚车窗框已经被文殷捏碎了两处。
他眼角抽搐了两下,思及文长勋此前的嘱托,也不好多问,只是对跟在身后的牙人道:
“就你刚说的那处院子,先带某过去看看。”
“好嘞大爷,小的这就前面带路!”
牙人连连点头,在前方带起路来。
王玄虎则跳坐上辕座,赶着车子跟了上去。
车内。
文殷隔着衣物布料,反手摸着自己的脊背,额头已经被密集冷汗布满,脸色有些苍白。
纵使那异物蠕动感早已经消失,但他仍旧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文殷清晰记得。
方才那种异物在皮肉之下扭曲蠕动的感觉,他在天醒之时也感受到过。
此前他还一度以为,这是天醒的正常情况。
毕竟文长勋也只是知道天醒的概念,并不知道天醒的具体过程。
但经历过方才的事情,文殷已经可以肯定——
他的天醒绝对不正常。
毕竟单是这异物蠕动感也就罢了, 他居然还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生出了饥饿感。
若非王玄虎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
恐怕他此时已经破车而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向了那素未谋面的家伙……
而今冷静下来后,再思及方才的感觉。
文殷感觉彼时的自己,像极了一头饥肠辘辘、没有理智的野兽。
再联想到那道在脑海中响起的、刺耳又尖锐的女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在他的身体里,有一个非人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大概率被妖邪所附体了。
文殷想到了那天夜里,那个救了他一命又离奇消失,而后再未露面过的树妖,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良久。
他将声音压低到了极致:“足下……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那声音并未回应他,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
棚车在牙人的带领下,穿过一条条街道,最终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停在了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前。
见牙人去开门,王玄虎跳下辕座,拍了拍门框:“文秀才,下来看看院子。”
车内。
文殷狠狠搓了搓脸,强行按捺下翻涌的思绪,起身钻出了车子。
他本能打量了一下巷子周围,没见到什么人影,巷外的街道上也不见什么行人,显得颇为僻静。
不过,这里的僻静是对于一般人而说。
于文殷而言,他超乎常人的听力,仍旧能够听到周围院子中传来的人声和动静。
甚至就在邻近的一座院子中,他还听到了白日宣淫的男人喘息、女人呻吟。
心里压着事的文殷没有谴责这种不道德行为的想法,他只是下了辕座,跟着王玄虎进入了院落。
能够看到。
牙人介绍的这座院落并不大,但收拾得颇为干净。院子一角种了棵碗口大小的桂树,为小院增添了两分绿意。
整间院子由一间正房,两个偏屋构成,除此之外还有茅房灶屋。
王玄虎带着文殷屋里屋外的看了一遍后,这才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不错。”文殷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哪儿有心思打量屋子,心思全放方才的事情上了。
王玄虎看出了对方心中有事,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道:“行,那就这儿了。”
“你且先在此待着,某去将房契弄好,回头再给你买个粗使丫头过来。”
“劳烦虎哥了。”文殷道了声谢,本能就想去掏钱袋。
“你那点钱自己留着就行,以后有的是使处。”王玄虎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些都是东家交代某办的,用的也是他的钱,你心里有数便可,莫做多余的事。”
“行。”文殷也顾不得矫情,点头表示明白。
很快。
文殷将书箱和佩剑从车里取出,目送王玄虎带着牙人离去后,当即将自己的东西放进了正屋,而后径自出了门。
很快。
文殷便从巷外街头的杂货铺里,买了面铜镜带回了院中。
正房内。
文殷关好房门,拿着铜镜去了卧房。
将铜镜立在桌上,他飞快脱去外衫里衣,露出了相比于以往来说,健壮有力了不少的上半身。
做完这一切,文殷转身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背对铜镜扭过了头。
却见亮黄的镜面里,他的背部光洁一片,没有丝毫异样。
文殷并未感到喜悦,反而心下发凉。
背上没有异常,就说明那异物真在皮肉之下
可他总不可能将皮肉割开,看看下面有什么吧?
蓦地。
文殷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目光死死盯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表情僵硬了下来。
却是有刺青一般的图案,缓缓在他背后浮现出来,很快覆盖了整个后背。
这是一株通体漆黑的大树,树干枝叶上布满了根根殷红的纹路,观之仿佛血管,鲜活到了极点。
树干并不笔直,显得十分扭曲,繁茂如华盖一般的枝叶亦是如此。
分明是一株树,却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狰狞感。
文殷并没有看到树根。
因为从这棵树的整体看起来,像是扎根在了他的腰部的皮肉之下。
看着树枝树叶上那熟悉的殷红纹路,文殷面皮抽搐一下,脸上完全没有了血色。
此时他终于可以肯定。
树妖并不是离开了犁华村,而是真的附在了他的身上。
果然。
这等妖邪之物,怎会平白去救他,又怎会放过他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在害怕什么?”
熟悉的女声突然在文殷脑海中出现,尖锐中带上了愤怒。
他背后的树木图案随之扭曲起来,根根如如触手般的漆黑从后背皮肉中猛地钻出,以极快地速度攀附而上,骤然绞住了文殷的脖颈。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