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泛黄的考题
对于今春参加会试的考生来说，无论考题是否泄露，只要朝廷如期举行会试，太阳落山后，她们都会聚集到贡院门口，排队等待点验入场。
贡院门口，考生们不敢公开议论考题泄露的事情，然而，从一些人的表情和神态中，还是可以看出些许不同。
那些有钱购买考题的人，脸上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那些想买却买不起的人，脸上难掩气愤之色；至于那些听闻考题泄露，但不当回事的人，则显得极为从容。
徐冰就属于那种不把考题泄露当回事的人。
在徐冰看来，即使考题真的泄露，只要会试还没开始，泄露之事便无从谈起。
与其想着买考题，不如多看两页书，多写两篇文章。
一般来说，考题泄露不会闹得这么多人知道，徐冰隐约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徐冰出身寒门，没有门路获取更多会试信息，即使她很聪明，因为掌握的信息有限，也难猜到考题泄露背后隐藏的阴谋。不过，等她看到三场考试的具体内容，大概就能猜出事情的真相。
徐冰站在队伍末尾，等待查验进入考场。与此同时，梁王出现在贡院斜对面的茶馆里，她站在二楼窗边，将贡院门口的情况尽收眼底。
太女殿下考题泄露的消息传开后，梁王便对贡院的情况十分在意，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些考生竟然如此得胆怯，一个都没有闹起来。
今春会试，太女和楚相博弈，各退一步选了韩清为主考官，那时候，梁王便有泄题的打算。
原本，梁王想等会试开始后散播考试内容，以此坐实考题泄露之事，进而逼迫穆昭取消今年会试。
谁曾想，近来发生这么多事情，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昨晚，梁王采纳欧阳先生的建议，从韩清手中拿到考题后秘密给了楚相。今晨，坊间出现了售卖会试考题的人，同时，太女泄露考题的消息也流传开来。
梁王一直等着看楚相的后手，不想到了现在，都没看到闹事的人。
梁王不禁有些败兴。
欧阳先生笑道：“殿下，没有人闹事，这才是好事啊！”
考题泄露，会试却如常举行，这意味着太女和楚相的博弈，后者更胜一筹。
欧阳先生感慨：“年后，楚相等人准备的会试考题，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
那份考题，梁王略有耳闻，却未过多在意，这会儿听欧阳先生提起，不免有些疑惑。
梁王嗤笑：“一份考题而已，还能将穆昭如何？”
欧阳先生回答：“那份考题，能让太女万般憋屈，这不正是殿下想看到的。”
说实在的，若不是梁王殿下气不过，欧阳先生并不想出这样的计策。
她曾经，也是……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先生如此一说，本王倒有几分好奇，回头，本王便去东宫探望侄女。”
说着，梁王离开茶馆。
欧阳先生换了热茶，等着对面考生全部入场，贡院大门缓缓关闭后，她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点验结束后，贡院大门紧闭，里面的人历经九天九夜才能出来，以此确保会试正常进行。
贡院大门落锁后，方琦看到太女殿下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或者说，她早已料到太女殿下会来，一直在等着她。
方琦迅速起身，低声叩拜：“臣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过来看看这个。”穆昭坐在桌后，摸出一沓有些泛黄的纸笺递给方琦。
方琦小心翼翼地接过纸笺，只一眼，她便辨认出上面的字迹属于谁。方琦震惊，忍不住看向穆昭，无声询问：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穆昭含笑点头。
方琦收起心中惊讶，借着烛火光亮仔细阅读纸笺上的题目。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神色越来越专注，手上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她的脸上不禁流露出狂热的神情。
一刻钟后，方琦放下纸笺，神色严肃说道：“殿下，使用这些考题，世家……”
穆昭此时拿出的题目十分务实，需要具备一定的经验才能深入作答。这样的题目对寒门考生来说更有利，而相应的，对世家贵女就不那么友好。
方琦寒门出身，自然更喜欢这样务实的考题，但是，她不得不考虑世家的影响力。
此前，众臣商议拟定的会试考题，太女殿下也没有完全摒弃那些不实用的题目。但现在，殿下是打算会试结束后就和世家撕破脸吗？
穆昭霸气回应：“有何不可。”
方琦沉思片刻，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对付世家？”
如果世家真的好对付，先帝在世时，也不会留着她们蹦跶。
穆昭忽然强调：“孤只是太女。”
方琦一怔，没太明白穆昭的意思。
“有些事情，皇帝不能做，太女却能做。”
方琦隐隐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穆昭并没有安慰受到惊吓的右相大人，而是指着那沓题目问：“主考官大人敢吗？”
方琦毫不犹豫地回答：“殿下都为臣找好了退路，臣还有什么不敢的。殿下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听到这样的回答，穆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要离开。
方琦急忙唤道：“殿下留步。”
“还有何事？”穆昭问。
方琦指了指手中的纸笺，说道：“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待臣抄录一份，您将原稿带回去。殿下对臣放心，但臣担心考场事务繁多，若不慎遗失，恐添麻烦。”
说完，方琦快步来到桌旁，开始提笔抄录。
望着奋笔疾书之人，穆昭心头似有什么涌动，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世，千年后，她们也是如此的……
没过多久，方琦抄录完毕，几步走到穆昭身前，双手奉上原稿。
穆昭没有立即接过，而是问道：“你将原稿交还孤，就不怕孤事后反悔吗？”
方琦郑重回答：“为万民计，臣在所不辞。”
穆昭接过原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穆昭突然回头问道：“为万民计，接下来，孤的手段不会太光彩，右相能理解吗？”
说罢，穆昭不等方琦回答，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着空无一人处，方琦虔诚回答：“臣，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