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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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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刃满脸委屈地去角落拿扫帚,宫徵羽也没闲着,很贴心地为他递上了一柄修椅子用的小锤子。

    白刃的反应很有趣,看到递到眼前的小锤子,他先是一愣,然后哀怨的目光顺着小锤一直往上看,直勾勾地瞪着宫徵羽的眼睛,然后嗷地一声扑了上去。

    白刃比宫徵羽高一些,力量也确实在他之上,很快便摁住了宫徵羽的后脖颈,嚷着让他对我可怜的椅子负责。

    “嘿,好东西!这用来当扶手正好!”白刃把他摁在地上,手上没闲着,土匪一样在宫徵羽的衣服下边摸来摸去,最后让他摸出一把木制的短剑。

    这把短剑很特别,也是通体漆黑,带有淡淡的香味,剑身上甚至用金粉描了精细的雷纹。

    “额滴圣剑!”

    宫徵羽惊呼一声,从地上反扑过去,把白刃摁在身下,去抢他手中的短剑。

    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那应该是以雷击木为材料做成的短剑,雷击木具有很强的辟邪力量,鬼怪皆深惧之。

    宫徵羽把短剑抢回来,往上边哈了口气,用衣袖细细地擦拭着。

    白羽忽然推开门,跑了进来,站在廊上喘着粗气。

    她擦擦颌下的汗珠,目光往白刃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在地板上扭成一团的二人,一时间愣住了,看上去有些错愕。

    “我……我……”白羽愣了许久,可能是累了,她连着深吸了几口气,目光僵硬地从他们身上转过来,看朝我,错愕的眼神忽地就变了。

    白羽的眼里亮起了一种,我之前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光。

    “珂茵!”她几步跳上前来,双手一并捉住我的手腕。她看上去很高兴,相当高兴,我从没见过她迸发出如此激动高昂的情绪。

    “跟我来!”她没说别的话,只是相当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就牵住我,完美地忽视了在地上一脸困惑的白刃和宫徵羽,带着我往外跑去。

    白羽何止是高兴啊,简直就是欣喜若狂。而她现在,正欣喜若狂地拉着我在街上奔跑,嘴里一面大声对我喊道∶“三渡镇有了新的生命!三渡镇已经很久没有过新的生命了!”

    我跟着她迎风跑过阳光倾洒的街道,她用来束起长发的发圈掉了下来,乌黑的长发随她的跑动散开,被风吹起,有一股很清爽的香味。

    我跟随她踩过大雨后积在路上的水洼,阳光穿透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细密的水汽,穿透水洼中溅起的水珠,在我眼角的余光中弥漫起一道道小小的虹。

    我跟随她穿过黄昏教的某一条坠满紫藤花的彩玻璃走廊,我在漫长的彩玻璃中看到我与她穿越花丛奔跑而过的影子——映在彩玻璃中的白羽就像一只纯白的鸟,她就是一只纯白的鸟,她正展开她纯白的羽翼,想将我带往玻璃的另一端。

    她拉着我的手抓得很紧,我能感受到她手心里涔着层细腻的汗珠。她带着我跑了很远,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减缓了速度。

    “是阿兰曼妲的孩子……是阿兰曼妲!”

    她跑不动了,弯下腰杵着膝盖喘气,还不忘再一次地与我分享她的喜悦——

    “我决定要为她命名为薇丝蒂瑞拉!如果是男孩,那就叫乌斯拉契尔!”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白刃前段时间里对我的体能训练显然颇有成效,白羽带我在街道上奔跑了这么久,我竟然没感到丝毫的疲惫。

    白羽稍稍休整了一会,又再拉着我,跑进了黄昏教的神殿。

    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那日的三代同堂组合,也没有感受到猫鹰侍女那让我脊背发凉的视线,神殿里空空荡荡,只有花园的雕像与八音盒不息的旋律仍旧驻守于此,仿佛其他人都从神殿里消失了。

    白羽带着我一路走到神殿最里端的房间,推开木制的雕花大门——

    屋内,挤满了白袍教徒,即使大多数人依然戴着面具,但我也能从他们的视线里感受出来,他们在此时无不如白羽那样欣喜,甚至有喜极而泣的人,蹲在角落掩着面颊呜咽。

    他们纷纷为我和白羽让路,我看到了在屋子的中央,一位身着洁白衣裙的姑娘,正倚靠在洁白的床上,一双如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欣喜地望向了我。

    “这是阿兰曼妲。”白羽拉着我,走到她的床边。

    我仔细看了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

    在龙雨之后没几天,我就见过这个姑娘。

    白刃这个家伙,的的确确是神经大条的做派,自己懒得过来就算了,即使是跑腿,也不该差使这样的一个姑娘,大老远地替他办事吧。

    姑娘的头发很长,梳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身后。她同样是戴着面具,只留下两只湛蓝的眼睛,怯生生地站在敞开着的门口,也不摇响门铃。

    而当我注意到她时,她才鼓足了勇气一般,对我大喊一声。

    “抱歉!”她的声音虽然比不上白羽,但也很好听。

    “我不小心摔了!”

    “啊?”

    我坐在柜台后,仔细打量着她——她穿着黄昏会的白色教袍,站在阳光之下,而当我的视线与她交汇之时,她即刻对我大鞠一躬,两条麻花辫因为太用力,从身后甩出两道金色的弧线,又再垂到她的身前。

    “我不小心摔了……”她又再重复道。

    “……先进来吧。”我对她摆摆手,示意她进来。

    但我真是高估了黄昏教的教徒,至少他们迄今为止——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似乎除了三代同堂组合与忠心耿耿的猫鹰,以及白刃和白羽之外,他们其余的教徒,似乎都缺少一种直面魔女,或者说直面珂茵兰德的勇气。

    这个姑娘也不例外。

    她站在门口畏畏缩缩,我都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啧声,站起身子就准备过去把她拉进来。可我一行动,她似乎更害怕了,我清晰地听到她藏在面具下的嘴“噫呜”了一声,然后提着手里的篮子,又再怯怯地跑了进来。

    她把篮子放在我的面前。

    “……是谁摔了?”我垂下眼睛,查看包裹内的东西——果然又是酒,白刃引以为傲的葡萄酒。

    “什么?”姑娘愣了一下。

    “我说,是谁摔了?”我看向她,稍稍皱起眉:“是你人摔了,还是你把东西摔了,这可是两码事。”

    “是我……是我人摔了,对不起!”她忽然又再对我鞠躬,同样地力度很大,两条本以及放回身后的麻花辫又再被她甩飞起来,还好我与她之间隔着柜台,否则这两条麻花辫很有可能代表黄昏教的教徒,化作两个溢满恐惧的大耳刮子呼到我的脸上。

    “哦。”酒并没有问题,我放下手中的小酒瓶:“摔哪了?”

    “我给你看看。”

    说着,我走出柜台,可她依然是在怕我,下意识地后退。

    “啧——”我在当时,几乎是把不满写在了脸上,即刻指着一旁的椅子,拿出我曾在奈温绯尔担任风纪委的做派,对着她厉喝道:

    “坐下!”

    比起三代同堂组合,这位姑娘显然是要好应付得多,此时应该是被我吓懵了,呆呆地坐到了椅子上,任由我用魔力为她检查伤势。

    除了手掌擦破了皮,其他地方并没有大碍,想必是黄昏教的教袍不忘本心恪尽职守,在她摔倒的那一刻起到了保护作用。

    我用水魔法治疗了她的擦伤,但为了以防万一,我盯着她喝下了一杯用龙雨调配的魔药——这当然不是我慷慨大方,毕竟姑娘是黄昏的教徒,又再是为了替白刃给我送酒才受的伤。

    回想起三代同堂的脸和猫鹰侍女的眼睛,我实在不希望她因我的原因留下任何隐疾,更不希望黄昏教再以此名义把我抓去喝茶……虽然钦斯诺,不,是穆恩红茶的味道如此令人怀念,但我对那四张脸的头痛程度也可谓是天地可鉴!

    姑娘喝完魔药,似乎平复了那莫名其妙的恐惧,她眼中闪过一道光,像是回想起了比送酒更为重要的任务。于是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再向我行礼,清了清嗓子,道:

    “尊敬的管辖魔女,珂茵兰德大人,以下是白刃司教让我带给您的话——”

    她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我忽然明白白刃为何会选中她来替自己跑腿了,因为那副神奇的嗓子,竟然完美地模拟出了白刃的声线。

    回忆结束。

    即使姑娘当时戴着面具,但我也依然能够认出她。即使不算上那双湛蓝的眼睛,光凭那头漂亮的金发,我也能够认出她。

    孩子……?我记得白刃曾说过,在他们的三渡镇、我的永恒之乡里,唯有奥萝西妲拥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不会吧?

    我的视线落在阿兰曼妲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我是听说过龙雨治愈百病的能力,但可从未听说过,龙雨能让人怀上子嗣啊!

    白羽拉了拉我的手,我从愣怔种回过神来,只见她眨眨眼睛,又再看向四周——包括阿兰曼妲在内,近乎是所有的人,都在满眼期盼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于是缓缓地伸出了手。

    我的掌心先是亮起一道法阵,而后浮出一层柔柔的白光。我把手掌轻轻抚在阿兰曼妲的小腹上,闭上眼感知了良久。

    良久之后,我睁开眼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看向白羽,点了点头。

    “是——乌斯拉契尔。”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更有人——或许那是阿兰曼妲的伴侣,他向着窗跪了下来,向命运之神献予无比虔诚的祷告。

    我从欢喜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没人注意到我,连同白羽也完全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喜悦中——她站在阿兰曼妲的身旁,身体微微打着颤,眼角竟溢着泪花,仿佛整个黄昏教因新生而得的喜悦,此时此刻,她统统都感知,并且接纳到了自己的心中一般。

    我无法理解她这样的情绪,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她们一会——我并没有看见三代同堂组合,反倒是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少年。

    但一转身,我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刃。

    和白刃相处的时间久了,我逐渐习惯了他作为狼人的气息,也就不再对他那么敏感了。

    他的脸上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消去的牙印,其中虎牙的位置尤其深,想必是宫徵羽气急败坏下的杰作。

    他远不像其他教徒或是白羽那样为新生命欢呼雀跃,只是站在走廊的尽头,笑着向我招手。

    和我猜测的一样,他特意跟过来,并非是为了与教徒们一同向阿兰曼妲以及其腹中的新生命献上祝福,他的目的极为单纯,只是为了接我回去。

    “对了,”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对他说。

    “看到阿兰曼妲,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想和我一起,回顾一下吗?”我看着他,露出一种阴恻恻的笑容。

    是啊,本来我都忘了,但今天看到阿兰曼妲,特别是那双湛蓝的眼睛和漂亮的金发,我忽然就想起来了——

    那天,阿兰曼妲咳嗽了两声,用白刃的声线对我说——

    “珂茵!这可是我新调配的、超级无敌好喝的甜味新品!我敢保证,你喝完之后立即就会爱上不仅帅气还多才多艺的我!诚恳期待你爱的回讯!”

    当时,我听完之后,特别是在真的尝了一口白刃那所谓的超级无敌好喝甜酒之后,我对白刃不愿自己亲自过来的行为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因为——

    我被这个家伙给耍了!

    白刃这个混蛋,用一份无比自恋的说辞卸下了我的防备,而所谓的甜酒,根本就是狼人一族的心头好——辛辣到让人说不出话的烈酒!

    白刃的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是已经想到我想说些什么了,可他毫无悔改之意,只是挠挠脸颊上的伤痕,轻轻地对我说:

    “我也是担心你淋了雨……烈酒的驱寒效果很好,也可以治疗肌肉酸痛的毛病……”

    他似乎有些委屈,但还是对我笑,这反而让我的心里滋生了一丝对他的愧疚——

    “狼人一族的烈酒,是世上最有效的力量魔药,如果你不愿意长跑,或者你的身体真的无法承担这样的运动负担……”

    我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多,看着他那张即使委屈,但仍旧在对我笑的脸,即便这个理由可能是他编出来糊弄我的,可再这样听下去,我恐怕会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小心眼的坏蛋。

    于是,我为了让自己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找了其他话题打断他。

    “所以,阿兰曼妲的事,你是早就发现了?”我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白刃先是一愣,而后得意地笑笑,呲着牙对我竖起两根手指:

    “一个人的身体里有几份心跳,我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白刃的眼神有时候真的很好懂,比如现在,他的双眼就是亮晶晶的,无比热切地看着我,向我发射一种“快夸我”的讯号。

    “那你很厉害。”我轻轻地笑了。

    多简单的愿望啊。

    如果这样的愿望能对我对他的误解有所弥补,那偶尔替他实现几次,也未尝不可吧。

    我在此时,就只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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