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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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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进窗帘,晨钟早已响过。

    看来是做梦了,还是个噩梦,嘁,不吉利。

    小金猪趴在床脚的地毯上,时不时哼哼几声。

    我打着哈欠,在桃花“喵喵”地督促中往它碗里添了条鱼干。

    在刷牙时,我远远地听见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声音就像学院里那群白鸽子飞翔时那样,噗啦啦地由远及近,落在了我的阳台上。

    阳台是延展出去的,边沿是一排雕花栏杆,在栏杆上爬着一棵顺着后院围墙攀来的蔷薇。

    蔷薇尚未开花,一只纯白的鸟儿落在枝条间,用那双如同脂玉雕刻的、纤细的爪在叶间跳跃了两下。

    我含着牙刷和半嘴泡沫靠近它,它也同样歪着脑袋盯着我。

    我本想伸出手摸摸它,却发现这只纯白之鸟竟然是透明的!

    它灵巧地避开了我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手,从透明的喉、朱红的喙中发出一声清丽悠婉的啼鸣。

    我细细端详它,它也细细端详我。

    它在光中仿佛一尘不染,阳光穿过它的身体,小小的躯壳内看不见脏器,连同骨骼都像发晶中最细微的晶丝一般,仅在光下才折射出微弱的磷光。

    除了漆黑的眼、朱红的喙与脂玉般温润的爪以外,它的尾上还有三支并非透明的长尾羽,羽的末端上渡着层细细的金纹。

    我总觉得那金纹有些眼熟,但就在我打算凑近细看时,桃花突然扑了上来。

    纯白之鸟受到惊吓,噗啦啦地飞走了。

    “……桃花!你是猪吗?”我忘了自己的嘴里含着泡沫,气急之下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泡沫被我喷出一些就算了,还险些呛到自己。

    我赶紧捂住嘴,抬手便往它屁股上拍了一下,把它从栏上赶了下去。

    我的住处位于永恒之乡的西南面,有些偏僻,周围虽然也有些旧屋,可它们都长满了杂草和青苔,似乎没有住人。而我现在身处的这座阳台面向东北,由于地理位置偏高,我能从阳台上望见东面尽头的星湖。

    我在一楼整理出一个像样的柜台——魔女很容易接到魔药、巫蛊或是护符的订单,甚至会接到各类稀奇古怪的委托。

    我对委托类的工作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帮某些多金雇主找回走丢的小猫小狗一类的,我可是相当乐意效劳……更何况是永恒之乡的委托!

    但说到这,我心有余悸,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通往后院的门瞟去。

    我并不算胆小,但对于一些“反常”的怪相,我实在没办法做到不去害怕——比如某个倒立行走、眼睛并列竖立的鬼影。

    回想起那张怪脸,我忽地悚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后院的门在屋子的最里端,是一道颇为厚实的镶铁木门,如果没猜错,它的内芯应该是弥罗之石。

    弥罗与可塔同享“城之石”的美称,但可塔更加珍贵,大多会被制成印章一类维系契约的道具,弥罗则多作为内芯被嵌在门窗中。

    弥罗之石虽然不具备可塔之石那样强大的约束力,但它能大范围削弱攻击者的力量。

    为了确保它确实拥有保护我的能力,我来到后门前,贴近它仔细嗅了嗅——弥罗之石大多会有一股类似琥珀松香的气味。

    我确实闻见了令我放心的松香味,但与之相伴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香香的,白兰吗?嗯……好像还要更浓一点。

    它从门的缝隙中飘荡而来,又或者是从门身中直接穿透而来。

    香气馥郁令人陶醉,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抚摸这扇门。

    手上即刻传来一种细细的刺痛感,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我收回手,发现这扇门竟早已被设下了封印。如果不是封印者有意要开启,即便是身为奈温绯尔首席的我,要想让它健全着开启,也得仔细花上一段时间。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嘎吱——”的声音。

    空气中挤进了一股大型犬的味道。

    从正门进来一位男性青年。

    我左看右看也没看见想象中的大型犬,于是松了口气——我不是那么喜欢大型犬,大型犬往往太过热情。

    还在奈温绯尔的时候,住在我隔壁的弥弥夏恩(我们都叫她弥弥)就养了一只浑身金黄的大型犬,它常常哈着舌头,把桃花追得满屋子乱窜,桃花也不是好欺负的,被闹得烦了,时常会回身挠它两下。

    可我那可怜的小金猪,它那时的胆量和陶瓷一样脆弱,一有动静便撒开蹄子四处躲藏,猪逃,狗追,猪插翅难飞,一来二去一猪一狗脸皮越来越厚,后来,无论狗子在我屋里如何吠嚷,小金猪都雷打不动地趴在原地。

    肚中怀揣着我毕生富贵的小金猪失去危机意识,便是我的危机。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日渐皮实的脾气矫正过来,现在小金猪远不及当初敏感,但至少懂得躲避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所以不是我讨厌狗子,我只是不能给第二只狗子为我制造财富危机的机会。

    见来者并没有带狗,我便示意他先坐下,但他没坐,只是盯着我看了好久,仿佛我是他的旧识。

    “你就是昨天那个魔女?”在这种尴尬的对视持续了几秒后,他突然问我。

    “是。”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虽然是黑发,但他的发间隐隐地泛着银的光泽。他的头发剪得很利落,可偏偏又长了一张连女孩子都会妒忌的脸,特别漂亮,皮肤白净得像个陶瓷娃娃,和他那身结实的腱子肉搭配起来简直违和到了极点。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抢了别人的头,实际本体其实是刑天的表弟?

    不过……刑天是谁?

    “我叫白刃。”青年的话把我的思绪打断。他似乎不打算给我委托或者订单,只是向我解释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样的魔女了。”

    哦,原来是来参观的。

    我大失所望,猫一样地眯起眼睛∶“所以你是特意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我的吗?还是来收保护费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确实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恶意。看他那身健硕的腱子肉,如果他真是昨天那伙强盗的同伙,或者是收保护费的近战战士,这么近的距离,那我可能……不,那我是真的打不过他。

    “不是。”白刃挠挠头,或许是想要消除我的戒备心,他那张瓷娃娃脸上泛起一副相当违和的憨实:

    “俺就是……就是好奇。”

    我不以为意,暗自嗤笑,年轻人,好奇可是会害死猫哦。

    这时,从后门的方向传来一连串细而轻微的声响。

    白刃的听力很好,应该是在我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因为在先前说话时,我就发现他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后门瞟去。

    说实话,我有些胆怯,但现在是受到珂桑弗格庇护的白昼,加上店里还有个如此健壮的近战先生,这使我心安了不少。

    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柜台后边绕出,慢慢挪到后门门前。

    “你不开门?”白刃跟了过来,我让他别说话,仔细听了会儿屋外的动静。

    敲击声很轻,而且毫无规律,不像是在敲门。

    白刃吸吸鼻子,又对我说∶“我好像闻见股血味。”

    “啊?”我听他这么说,便也凑近闻了闻,但无论我怎么变换角度,都只能闻见弥罗的松香和那股奇特的花香。

    屋外的能量场忽地剧烈震动,毫无预兆,一股很强的魔力朝我们冲击而来,轰地打在了门上。

    弥罗之石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整扇门都不可抑制地随之颤抖着。

    “老天。”白刃被刚才的轰鸣震得愣住了,他看看门,又看看我,睁大眼睛∶“魔女,你该不会是在后边养了条龙吧?”

    我苦不堪言,心说我也希望后边的东西就只是条龙,我宁可被派去屠龙也不要住在闹鬼的屋子里!

    但紧接着,门后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嘶吼,似乎是猫。

    我心中一怔。

    难道是桃花?它什么时候溜到后边的?

    这动静可别是桃花让门后边的东西给吃了吧!

    我深吸口气,退后一步,单手伸出。在我的掌心前闪出数道金色的雷光。

    雷光越聚越多,纠缠在一起滋滋作响——不错,弥罗之石朝里的一面是极为脆弱的,而现在,我就要把这扇被下了封印的门,轰开!

    可是,这扇门仿佛是感受到了我这不可冒犯的气势,在我把蓄满电光的雷霆轰在它身上之前,忽然“吱”了一声,自己开了一条缝。

    我愣了愣,收回尚未发出的魔法,看到从门上坠下一把小小的铁锁。

    那把锁坠落在地,顷刻间如同烧红了的铁块、淬着火的精钢,然后,融化了。

    融化后的锁也并非贴水,而是像无数的小虫、渐落的雨滴一样四散而逃。

    这种锁的全名是呼契千虫锁,以无数的、肉身比钢铁还要坚不可摧的呼契钢甲虫组合而成,当封印解除或是被摧毁时便会这样散开。

    我看了它们一会,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有些怪异的感觉。

    白刃完全顾不上它们,比起难得一见的锁,他似乎更急于看看门后到底有没有龙,迫不及待地帮我把门推开。

    这扇门应该许久没有开过了,门缝中积蓄了很多灰尘,白刃用力一拉,灰尘顷刻飞扬,落进了我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揉了许久,有些疼。

    门后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长了棵高大的树,虽然尚且是早春,它的枝叶间却已然蓄满了白兰花,应该就是那股奇香的来源。

    我小心翼翼地踏进草丛,没走两步就看到桃花趴在树下刨着土。

    看到我过来,桃花匆匆补了两下土,心虚地跑开了。

    土上有少量的血和某种生物的毛发。我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动物,白刃却凑了上来,对我说∶“好像是老鼠。”

    还好,只是老鼠……老鼠?!

    我愣了两秒,第一反应是赶快把桃花抓回来——魔女的猫是不能随便吃东西的,更何况是野老鼠!

    野鼠,或者说,所有在魔力滋养下生长而成的野兽,会通过猎食的形式来叠加诅咒,一只野鼠体内可以包含上千种尚不可知的诅咒,就连贤者在用野鼠制作魔药时都会下意识谨慎,更何况是桃花这种弱小可怜的小猫咪!

    白刃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焦虑,于是对我说∶“血味不浓,没吃成。”

    “没吃,埋起来也不行啊。”我从地上捡了根细树杈子,转身便想去刨被桃花埋起来的坑,打算把野鼠残骸弄出来烧了。

    白刃却拉住我向我摇头∶“下边是食物的尸体。”

    “大哥,就是因为是尸体才要刨出来。 ”

    “不是,我意思是……”白刃的表情很复杂,言辞忽然变得含糊。

    其实如果我当时冷静些,也能理解他为难的原因,甚至会在他说出那个难以描述的东西前打断他。但我似乎是被弥罗的低鸣干扰了思维,也没反应过来。

    白刃犹犹豫豫憋了半天,实在没找出适合的词,于是干脆直言道∶

    “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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