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姐妹落水
回宫后,我和房淑妃的关系彻底陷入僵局。
房淑妃阴沉着脸对我不搭不理,我也彻底失去了耐心,哄都懒得哄她。
但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皇后的元合宫开始传出闹鬼的传闻。据说不少宫女太监都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婴儿啼哭,皇后本人也被吓地整宿整宿不能安睡。
为此,在元合宫又一个闹鬼的夜晚,刘钰特意托着病躯去元和宫陪伴皇后。
刘钰到的时候,元合宫内灯烛通明,皇后整个人正缩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
“皇上!”
看到刘钰来,扇云宓犹如看到救命稻草,穿着雪白的亵衣光脚就跑了出来。
“皇上!”扇云宓扑在步辇上,泪眼盈盈,“您总算来了,臣妾还以为您不再要臣妾了。”
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么狼狈,刘钰面露疼惜,安抚地拍了拍扇云宓:“瞎想什么呢,朕身上有伤不方便挪动,怎么会不要你呢。”
曲安察言观色,挥退了周围伺候的人,自己也退地远远的,元合宫正殿前,就只剩下了帝后两人。
“真的吗皇上?”扇云宓泪盈于睫,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子,看起来是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可是宫里都在传,说您喜欢上了房二姑娘,臣妾真的怕极了,臣妾真的好怕会失去您。”
刘钰神情恍了恍,房二姑娘……他想起那酷似沈安南的眼神。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总是忘不了沈安南?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她已经死了,为何还能撼动他的心?
刘钰不敢深想下去,他不敢想对与错,他已经杀死她了,她已经死了。
“皇上……”扇云宓轻柔又忐忑地唤了一声。
刘钰回过神,看着面前这个陪了自己十多年的女子,他再度警告自己,这才是他爱的人,他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朕只是看房归月的字好看,有些惜才罢了。”刘钰将皇后揽进怀中,看着闪烁的烛光说道,“朕绝不会成为父皇那样风流滥情的人,朕此生只会爱一人,只会爱你。”
最后的话,不知是说给皇后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扇云宓依偎在刘钰的怀疑,幸福又满足地笑了,但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她抵着刘钰的胸口微微拉开些距离,哀怨道:“臣妾也想相信皇上,可是臣妾要怎么信呢?房二姑娘很快就要跟随在您身边记录起居了,以后您和她相处的时间比和臣妾相处的时间都多。”
刘钰抿了抿唇,朝臣反对,皇后不喜,既然这样,就把房归月放远一些吧。不过是个沈安南的影子而已,沈安南他都不在意,更何况一个影子。
“你放心,她不会跟在朕的身边,朕只是打算让她在起居注馆做个缮写罢了。”
这下皇后总算满意了,小鸟依人地重新回到刘钰的怀里:“那皇上,您今晚要留在元合宫吗,臣妾自己睡害怕。”
刘钰好笑地捏住扇云宓的下巴:“朕来这不就是为了陪你吗?”
扇云宓娇羞:“人家只是想再确定一下嘛。”
元合宫内一夜春宵。
燕来宫第二日就来了起居注馆的小太监,与我交代具体的上值事宜。
得知要做个缮写而不是记注官,说不失望是假,但事已至此,接近刘钰的事只能慢慢再图谋。好歹现在留在宫里了,只要能留下,将来就有机会。
目前起居注馆内负责修撰的人,是翰林院的傅文德。
注馆内的编撰任务并不繁重,甚至可以说非常轻松。记注官每日记录皇帝的政务活动,注馆内每十日核准一次,编撰则每月才汇编一次。
而我的职责,就是那每月汇编一次的缮写任务。
以往,都是傅文德直接汇编,然后缮写成正本档册。我来了之后,就变成了傅文德汇编,我照着誊抄成正本。
傅文德本身在翰林院有职务在身,偶尔才会来注馆一趟,大多数时候注馆就只有我和几个看管的太监在。
太监们要么倚墙打盹,要么懒散地掸掸书架上的灰尘。
而我就坐在书案前誊抄,也不必着急赶进度,只要在这个月底前把上个月的注记誊完就行。
至于元合宫,闹鬼闹得仿佛没完没了。
扇云宓动辄邀刘钰去元合宫用“龙气”镇压邪魅,要么干脆留宿在刘钰的闻政宫,刘钰也完全不苛责,宠爱之盛比从前更甚。
房淑妃掌着后宫权,也不能任由元合宫闹鬼,于是让人做了两场法事,然而全然无用,元合宫的鬼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
这日,我誊抄完相应的注记就早早下了值,回去的路上经过金鲤池,正好遇见散步的房淑妃。
房淑妃愁容满面,和朝云抱怨着皇后邀宠无度:“什么婴儿哭,分明就是想邀宠,本宫都做了两场法事了她还不知收敛。皇上竟也惯着她,这样下去,这后宫权迟早是要回到她手里去。”
看着房淑妃的背影,我心中也有些烦心。
这样一直在起居注馆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但我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接近刘钰。太过主动招人怀疑,不主动的话,刘钰又不会主动靠近我。
“淑妃。”我快走几步跟上房淑妃。
房淑妃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皱皱眉忍着没发作:“何事。”
我浅淡一笑:“刚才听你和朝云说话,你好像有烦心事?”
“和你没关系。”房淑妃冷漠走到池边。
我不在意地笑笑,走上前站在房淑妃身侧,直接开门见山:“我有办法可以让皇后不再邀宠。”
房淑妃侧头,挑眉一笑,三分讥讽七分不屑:“哦?我的好妹妹还会主动帮我,那你这次又想和我交换什么条件?”
“无条件。”
房淑妃脸上讥讽意味更浓,明显不信。
“我是说真的。”我脸上的表情真诚的不能更真诚。
房淑妃依旧讥笑,给了我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就要走。
我正欲上前拦住房淑妃,两个从金鲤池经过的太监却忽然冲了过来,距离很近,我和房淑妃完全不设防,双双被推到了金鲤池中!
秋天的池水冰凉彻骨。
我被激地一个激灵,连忙转头去看房淑妃,房淑妃满脸惊恐,手忙脚乱地在水中沉浮。
绝不能让房淑妃有事!
我完全不会水,但危机之下本能却告诉了我该如何做,手脚无师自通地扑腾着水花游向房淑妃,双臂抱住她竭力向岸边游去:
“朝云!拉房淑妃上去,快点!”
朝云吓地脸色惨白,踉跄着跑到最近的岸边,与我合力将房淑妃救了出去。
其他的侍女很快叫来了轿子,火速将房淑妃送回了燕来宫。
燕来宫正殿中。
房淑妃躺在床上一边冻得发抖,一边痛苦地喊肚子疼,侍女们手忙脚乱地给房淑妃换湿衣裳,为了给房淑妃保温,还在殿里点了好几个炭盆。
我阴沉着脸站在正殿外,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房淑妃下手,后宫里胆敢这么放肆的,除了扇云宓找不出第二个人。
太医气喘吁吁地被请了过来。
很快,我派去找凶手的朝寒朝雪也回来复命。
“如何了。”我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侍女,两人都是在房淑妃落水时伺候在身边的,应该看见了凶手的长相。
朝寒朝雪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回二姑娘,奴婢们问了当时在金鲤池周围的宫人,他们都说没注意到那两个太监去哪了。”
“混账!”我勃然大怒。
朝寒朝雪浑身一抖,连连叩头:“二姑娘恕罪!都是奴婢们办事不力!”
刘钰和皇后来到燕来宫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年少的姑娘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庭中,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然而眼睛却亮地摄人,浑身气势倨傲森然,令人不敢直视:
“谁敢说没看见,谁便是帮凶!带上宫中太监,将人一律缉拿,一个也不许放过!”
恍然间,刘钰感觉自己看见了沈安南本人。房归月动怒时的森冷神态,训人的傲然口吻,杀伐果决的气势,都与记忆里的沈安南如出一辙。
见皇帝又愣了神,扇云宓心有不悦,她率先进了宫门,似笑非笑道:
“二姑娘好大的威严,房淑妃是把这燕来宫交给你管了吗?”
房归月转过身,神色转瞬就平静了,恭恭敬敬地行礼:“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扇云宓没叫起,就这么睨着地上跪着的房归月。
刘钰回过神,压下心口复杂的情绪,踏进宫门淡然道:“起来吧,下去换身衣裳再来回话。”
“是。”我起身退下,眼神示意两个侍女出门办事。
朝寒朝雪没再耽搁,招呼上太监就退出了燕来宫。
换好衣裳我回到了正殿。
太医已施了针,房淑妃的疼痛减缓了许多。
我蹲在床边给房淑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医,姐姐的孩子没事吧?”
房淑妃闻言也虚弱地看向太医。
“二姑娘与娘娘不必忧心。”老太医也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幸而救治及时,龙胎无碍,只是娘娘动了胎气,且要好好调养几日才是。”
房淑妃喜得险些落泪:“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太医退下去给皇帝禀报。
扇云宓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她笑意盈盈地坐在床沿上:“你们姐妹俩还真是命大,这孩子的命也够硬,这样都死不了。”
房淑妃脸上的喜色瞬间凝住。
扇云宓俯下身,低声威胁:“房淑妃,这个后宫是本宫的,不要以为你掌了后宫权就能让后宫变天。今天只是给你们个小小教训,让你姐妹知道什么叫老实做人!”
房淑妃乍然变色:“是……”
“嘘。”扇云宓手指压住房淑妃的嘴唇,“可别喊出来,皇上是不会信的,到时候让皇上再厌弃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房淑妃紧抿着嘴唇,眼神如刀如剑,恨不得下一刻就刺死善云宓。
扇云宓很得意,悠然起身,绕过屏风:“皇上,淑妃落水恐难以理事,不如此事就交由臣妾……”
“这件事我要自己查!”房淑妃强撑着拔高声音打断皇后,“请皇上准许,臣妾要亲自找出加害臣妾的凶手!”
扇云宓的声音依旧悠然:“淑妃妹妹可别逞强,你身子弱,究竟是龙胎重要,还是找凶手重要,妹妹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房淑妃闻言睁大眼,紧抿着唇脸色更白了
我见状走出屏风,跪在地上:“臣女请求皇上,让姐姐亲自追查此事!
皇后娘娘还要为定王妃之子诵经,恐怕无暇两者兼顾。且近来元合宫频频闹鬼,臣女以为,皇后娘娘更加应该诚心诵经超度,不可心有杂念。”
房归月一出来,刘钰的心就已经不自觉偏向了过去。再念及定王府,他不想让刘锲生出异心来,略微一向便点头应允了:
“房二姑娘说的有理,此事交给房淑妃自己查,皇后你就好好诵经吧。”
“皇上!”皇后心中怒气涛涛,眼看计划这么顺利,后宫大权就要重回手中,半路上房归月的几句话就让情势扭转回去,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好了皇后。”
刘钰声音虽仍旧温和,但内心已有不悦。最近皇后频频邀宠已经让他心力疲惫,今日又这般跳脱,他多少觉得皇后有点得寸进尺了。
扇云宓眼见刘钰不悦,心中一凛,咬咬唇,别过头没再说话。
皇帝绕过屏风握着房淑妃的手安慰了会便走了,皇后紧跟其后离开,贤妃虞美人等妃嫔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也相继走了。
我回到房淑妃身边。
房淑妃神色阴郁,问道:“抓住那两个太监了吗?”
我摇摇头:“我让朝寒朝露去找,结果问遍金鲤池周围的宫人,他们都说没看到。”
“这怎么可能?”房淑妃诧异极了,“大白天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可能谁也没看到!”
“是啊,这当然不可能,毕竟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平静下结论道,“可见皇后在后宫的影响力有多么深,即使你前段时间已经撤换掉了不少人,她依旧可以牢牢把握住后宫人的嘴。”
房淑妃脸色苍白如纸,她手护着小腹,沉默了好一会,眼神坚毅地看向我:
“你刚刚在金鲤池边说,你有办法压制皇后,是什么办法?”
虽然房淑妃没明说,但我知道,往日的恩怨已经过去了,现在她们共同的敌人是皇后。
“京郊有座奉天观,观里有个叫妙义的姑子,把她召入宫,就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