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替身白月光都是我
6025年秋。
楚倦所乘坐的k247飞机失事, 永远的消失在了南太平洋的上空。
可笑的是他最后一次去首都是为了帮宋青枫解决债务危机，死在了去见宋青枫的飞机上。
后来他死亡以后保险受益人的名字写的是宋青枫，于是宋青枫成功渡过债务危机, 平缓上岸。
——他到死都是先解决了宋青枫的燃眉之急。
上飞机前他接到宋青枫的电话, 青年清越的声音混合着萧条的秋风, 穿过了万里之遥的海洋和河流抵达他的耳边。
“楚倦，不用这样的, 就算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们依然——”
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那边的人匆匆挂断了电话，楚倦似乎不敢听他说这话，含糊道：“以后再说吧, 要登机了。”
那时的宋青枫以为他只是狼狈的不愿意听见自己说出拒绝的话，他想，等楚倦回来他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6025年秋, 年仅二十二岁的楚倦所乘飞机失事，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二岁那一年。
宋青枫在机场等了他一夜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后来, 等到了飞机失事。
一开始还是冷静的, 他很有礼貌的一遍遍跟工作人员核对询问航班号和座位乃至姓名身份，等到终于确定的那一刻, 他突然觉得满世界都仿佛褪去了颜色。
后来，顾松霁拿着死亡证明过来劝他：“青枫, 节哀, 你冷静一点, 楚倦他已经死了——”
那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学霸宋青枫突然像一只豹子一样冲过去一拳砸在了顾松霁的脸上, 双眼血红。
“他tm再说一遍？谁死了？！”
打完他噔噔后退两步, 踉跄着靠在柱子上，双手抱住头颅，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呜咽出声。
“楚倦怎么可能会死了？他说好十一月给我庆生，说好回来一起吃饭的”
——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名叫宋青枫，是一位罕见的艺术天才，天赋极高，精通各类乐器，尤其擅长绘画。
从他手下流出的画作价格昂贵，其中最贵的一副画作曾被人开到过九千万的天价，是当今世上身价最贵的艺术家之一。
跟所有身世凄惨的主角一样，宋青枫也有一个灰暗的童年，出生于一个商贾世家，家财万贯却并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风流成性，母亲强势高压，他从小不爱说话，后来被诊断出来自闭症，因为发现太晚已经错过了最佳干预期。
父母对他大失所望，相当于直接放弃，又觉得他实在丢了宋家的脸，于是将他关在宋家老宅，不让他出门一步。
他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宋家后院住了十年，只有一个老管家照顾着这个自闭的孩子。
而楚倦是老管家捡到的孤儿。
那大概是宋青枫十岁生日的时候，老管家出去给他买蛋糕，回来的时候手里牵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老管家说那个孩子很可怜，他给了他一块面包，那个孩子就跟了他一路，这些话是老管家说给宋青枫听的，说这话时楚倦就躲在老管家背后，半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老管家报了警，却并没有人联系带走这个孩子，他身上只有一件衣裳，在衣角的下人方绣着一个名字。
楚倦。
从此以后楚倦就跟着老管家同宋青枫在那一方小小的院落下来住了下来，宋青枫沉默寡言，没有表情，只在偶尔画画时会露出一点情绪波动。
宋青枫不置可否，似乎对于任何人，他都没有明显的感情波动。
他们一起长大，宋青枫画画楚倦在旁边给他调配颜料，宋青枫拉琴楚倦就是最忠实的听众。
宋家在宋青枫十四岁那年突然破产，没有人管一个自闭症的小少爷该怎么活，树倒猢狲散，所有人都匆忙逃离。
宋青枫的父亲逃到了南美，宋青枫的母亲去了北欧，没有人想起来在老宅里还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无处可去。
债主上门收走老宅时宋青枫抱着自己的小提琴在花园里拉琴。
他坐在花园斑驳的长椅上，那双棕色的眼里没有慌乱也没有茫然，债主打砸着他的卧室，践踏着老管家精心呵护的小花园，他的琴声依然悠扬。
直到放学回来的楚倦爆发出第一声哭嚎。
他回过头，债主看不惯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把他一把掼倒在地，眼看着就要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却没有疼痛真的抵达他的身躯。
楚倦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老宅满地狼藉，已经收归他人所有，他们无处可去，老管家孤身一人，无儿无女，把两个孩子都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回到了老家。
宋青枫依然不懂世事疾苦，不是最好的颜料他不用，在早上五点抱着他的小提琴在拥挤的楼道里拉琴，被冲下来的租客一拳打青了眼睛。
他固执的看着租客，长长的亚麻色的长发披落下来，租客以为他怕了摔门回去补觉，他看了一会儿捡起自己的琴，再次调试音准。
于是愤怒的租户下来砸烂了他的琴，也砸烂了他们老旧的门。
楚倦和老管家却一直纵容着他，楚倦是很早熟的孩子，相比于宋青枫的不知人间疾苦，他什么都懂，什么都干。
他晚上七点去收摊的水果摊买水果给楼上租户道歉，低着头赔不是，告诉他们宋青枫脑子不大好，求人谅解。
而后在第二天早上五点起来带着宋青枫去三公里外的公园拉琴，夜色很黑，宋青枫摔了一跤，他蹲下身背起小少爷，小少爷背上背着破破烂烂勉强修好的小提琴。
小提琴是楚倦自己修的，他修的并不好，宋青枫拉了一会儿声音出了错，把琴扔在地上，皱着眉头脸色阴郁的看着楚倦，并不说话。
被看着的那个人却已经累的昏睡过去，他在晚上赔礼道歉以后下去帮着陈大娘摆摊做小工，打工挣来的钱要给宋青枫买最好的颜料。
宋青枫摇醒了楚倦。
楚倦是那样好脾气的人，被摇醒也不生气，只是揉了揉宋青枫长长的头发，含含混混的笑：“别气了，等我这个月再打一份工，就攒钱给你拿去店子里修好。”
然而那又是怎样昂贵的一笔钱，要多少个熬夜赶工，宋青枫通通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修琴，要拉琴，要用最好的颜料才能配得上他的画。
不同于宋青枫的命运坎坷，天赋出众，楚倦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平凡的就像这世上随随便便一颗沙砾，除了坚韧能忍外找不出来其他特点。
他太坚韧了，他能吃苦，于是没有人心疼。
心疼他照顾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心疼他哄着一个自闭症的弟弟，心疼他天不亮起来背着宋青枫去练琴，心疼他凌晨两点满身疲倦关上家门。
明明那时他也才十七岁。
老管家年纪已经大了，没法再工作，宋青枫只爱他的艺术，他只能辍学去打工，去养他们一家三口人。
宋青枫十五岁那年遭遇了一场绑架，宋家破产以后手里其实还有钱，只是逃离了国内，其中有一家债主不知怎么的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在国内，于是绑架了宋青枫准备朝宋家勒索。
债主说要带宋青枫去修琴，于是他抱着自己破破烂烂的琴跟着人走了。
楚倦在暴雨倾盆的夏天找了他一天一夜，报了警，又在周边小区拿着他的照片挨个询问，最后在一个仓库找到被殴打的宋青枫。
宋家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起他，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自闭症的儿子拿钱？
债主对宋青枫拳打脚踢，拍了视频发过去，无人理会，于是打的更重，更狠。
直到楚倦闯进仓库，猩红着眼跟狼一样跟那群催债的人搏斗，他瘦削的身板在仓库里跟一群膀大腰圆对峙，打不过就拼命，最后满头满脸的血悍不畏死的挡在宋青枫面前。
催债的人怕了，又看真的榨不出来什么钱，终于恨恨地朝他们吐了口唾沫招呼着人走了。
楚倦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把软的跟泥团一样的宋青枫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水和雨水，对他吼：“宋青枫，你不能再这样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那天的雨又大又急，落在宋青枫脸上却是温热的，是楚倦的血和眼泪混合着一起落下。
楚倦开始强迫教导宋青枫做一个正常人，把他的颜料和小提琴锁进柜子里，教他和人说话，强迫他出去买菜和人交流，握着他的手走过大街小巷。
宋青枫不愿意，却挣脱不开楚倦的手，他愤怒起来对楚倦拳打脚踢，楚倦死死制住他，告诉他除非今天自己买菜回家，不然连一个小时的拉琴时间也没有。
后来，宋青枫撞倒了人家卖菜的摊子，楚倦过去赔偿，赔光了自己辛苦一个星期赚的钱，过去带着他回家的路上他握着宋青枫的手说。
“青枫，我知道，你懂的对不对？”
你在报复我。
“你不是不懂，你做的到的，你不能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要学会跟外面的世界接触，你要学会当一个正常人。
宋青枫十七岁那年，辛苦了半辈子的老管家去世，那时候的宋青枫已经能够与人勉强交流，老管家走之前一直很欣慰宋青枫的改变，却又担心他以后过的不好，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饱含不舍。
是楚倦同他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听见这句话老人家才终于缓缓合上眼。
葬礼都是楚倦一手操办，下葬时他们都戴了孝，宋青枫没有哭，也没有安慰泣不成声的楚倦。
后来，整理相框的时候楚倦摸着相框里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有一天，我死的时候，青枫，你也会这么无动于衷吗？”
不远处的少年在安静的画着他的画，长长的亚麻色的发在阳光里垂落，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双棕色的眼睛宛如琥珀。
少年的笔触微顿，他抬起头凝视着楚倦，又好像只是看着他身后渺茫的天光。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是相安无事，后来在楚倦强迫着他打开自己，正视这个世界以后急转直下，到最后他恨楚倦恨的像讨厌夏天的苍蝇。
他曾经疯狂的想要摆脱楚倦。
可他不知道，就在短短的五年之后楚倦坠机，他补了无数张机票，在深夜的机场失声痛哭。
他知道，他亏欠了楚倦太多年，而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