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江可接过银杏叶，转了转它的小叶柄，僵硬地换话题，“咳……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啊？”
“那个孩子，”鹿云惊扭头看向一个个头偏矮的小孩，他的肤色偏白，身体瘦弱，同样玩得很开心，但是喘得却比别人厉害，“他好像有心脏病。”
江可看了看，那个孩子确实看上去有些体弱，但是真有严重的心脏病，家长怎么可能任由他玩得这么痛快，就算是有心脏病，应该也不太严重。
“你现在高中刚毕业，”江可道，“什么时候还会看病了，想当医生也晚了，你没报临床医学呀。”
“他的心跳声，”鹿云惊道，“和我在医院听到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的心跳声很像，和其他小孩不同。”
江可：“……啊？”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魔幻了，他开始听不懂鹿云惊说话了。
“你怎么能听见他的心跳啊？”江可试图理解，“狗都听不见吧？”
“狗好像能听见，”鹿云惊提出不同意见，“狗好像还能听出心跳的细微变化来判断你的情绪。”
江可很震惊，“真的假的？如果这么聪明的话，为什么缇妮总是在我发脾气的时候对我视而不见。”
“缇妮……”鹿云惊道，“这是我之前因为缇妮才查的，不清楚真实性，但是发脾气狗狗是肯定能感知的，要么是缇妮笨，要么是它不想搭理你。”
江可：“……”
他哪个都不想选。
奇怪，怎么话题莫名其妙就偏离了。
江可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孩，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一下，但是要是跟别人说这是鹿云惊听心跳听出来的，别人会以为他们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吧。
但往往现实就是这样，不会给人太多选择，江可只思考了几秒钟，那个小孩就在他们眼前慢慢倒了下去。
江可呆了：“……”
……草？
其余几个小孩大约也清楚他是有病的，瞬间也慌了，大喊大叫着四散开来，只留下两个小孩在原地，吓得脸色苍白。
“……救人啊！”江可迅速冲了过去，正准备打120，却听见鹿云惊已经冷静地告知了医生地点。
鹿云惊的镇定抚平了江可的恐慌，他竟然也跟着冷静下来。
一个小孩已经吓得大哭，“安安是不是要死了呜呜……”
“完了，现在怎么办？”江可有些着急，没空哄小孩，他没有救心脏病人的经验，从小到大就没在身边见过心脏病人，“是不是应该吃……速效救心丸？”
这小孩看着还不到十岁，江可摸了摸他身上的口袋，没有任何一粒药。
江可急死了，不大理解他的父母，竟然不给自己有心脏病的小孩随身带药，一旦犯病了都不知道怎么救。
“别怕，”鹿云惊镇定地摸了摸他的心跳，他的嘴唇已经有些青紫，鹿云惊扶正他的头部，两手交叉，双臂挺直，按压他的胸部，问道，“会做人工呼吸吗？”
江可：“……”
其实不大会，但是人命关天，可以硬做。
江可学着自己看到过的人工呼吸模板，对着小孩吹气。
鹿云惊提醒道，“记得吹气的时候捏住他的鼻孔。”
确定安安的胸口因为江可的动作而微微起伏，鹿云惊放心了，道，“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因为两人的动作，小孩也不哭了，反而有点儿好奇，愣愣地看着他们。
吹了两分钟的气，一个女人跟着一个小孩焦急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嘴里喊着安安，双眼含泪、双手颤抖地在安安的舌下放了一个小药片。
安安的妈妈已经慌了神，眼泪大滴落下，又不敢碰安安，“安安……安安……都说让你乖乖在家，你跑出去干什么呀……医生，得去医院……”
江可不知道喂了药之后应该不应该继续做人工呼吸了，但好像现在小孩也没有什么吞咽能力。
看了一眼鹿云惊，他仍在给小孩做按压，估摸着医生快来了，江可还是选择继续给他做人工呼吸。
吹了没两下，医生就冲过来了，接替了两人的工作，检查了安安的情况之后，感叹道，“做得好。”
几个医生边做急救边带着小孩离开，安安的妈妈哭得眼眶通红，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就跟着医生走了。
最后剩下鹿云惊和江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两人的额头都有一层薄汗。
“他会没事吧？”江可心里缓缓升起自豪感，他这还是第一次真的救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他做的是不是真的有用。
鹿云惊沉默片刻，才道，“会。”
江可笑起来，“你别哄我。”
“没有哄你，”鹿云惊说，“是医生说的。”
江可愣了半天。
刚刚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想，现在得空了，又有些不敢相信，想仔细谈谈又觉得不能在这里谈，起码不能让别人听见。
两人的样貌实在出众，刚刚又进行了这么大的动作，江可后知后觉周围有不少人已经对着他们举起了手机，好在这条小巷没什么人流量，几分钟的急救只吸引到寥寥几个人，他还不想顶着小白毛上新闻，连忙拉着鹿云惊跑了。
直到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江可才停下来，扭头看着鹿云惊，朝阳温和的光和树叶的阴影，是属于少年最强的氛围感。
夏天了，跑两步就一层汗，风一吹，水汽蒸发带给皮肤的凉意才能慢慢体会到。
江可心情很好，边走边说，“你怎么还会急救啊？做过相关的志愿者吗？”
“没有，福利院很多身体不太好的小孩，”鹿云惊顿了顿，“经常能用的到，就学了。”
部分福利院收养的小孩，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身体有残疾或生了病，父母又足够无情，于是他们就被抛弃了。
但是鹿云惊是个健康小孩，不仅如此，他还又好看又聪明。
江可有点儿心疼他，安慰道，“人还是要向前看呀，也不用执着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反正你们两不相欠。”
……所以就算被遗弃了也没有关系，不要从自身找原因。江可想说的是这个，但是因为太过直白而说不出口。
鹿云惊“嗯”了一声。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江可似乎有误解，以为自己也是从出生就被遗弃的，其实不是，是他的亲生父母一个死了，一个进了监狱，没有人愿意抚养他，他才去了福利院。
他甚至还记得他们的长相。
“你好厉害啊，”江可偷偷看他一眼，没忍住笑了笑，“我有点儿崇拜你了。”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奇怪，在无数人的催动之下，终于意识到或许他们现在的状态叫做暧昧。
所以他准备试探一下。
“为什么？”鹿云惊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按照他学到的社交礼仪，现在应该安静的接受并且适时谦虚，但他很不解，也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在江可面前展现自己学到的社交小技巧，“有很多人都会急救，比我做得更好。”
“……但是。”
江可绞尽脑汁，但是不出来，在这件事上，他找不到鹿云惊和其他会急救的人之间的区别，他开始怀疑鹿云惊实际上想听的是更直接的话。
比如，因为是你，所以很崇拜。
他又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一旦鹿云惊不是这个意思，他就会很尴尬。
“你好像没明白，”鹿云惊见他不说话，补充道，“急救谁都可以做，但之前我想要自杀，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做，你也没有崇拜我。”
江可：“……崇拜崇拜。”
他就知道，鹿云惊不可能是这个意思，暧昧也都是他的错觉。
之后两人安静走了一路，回到了永春园，江可很享受这种舒适的氛围，他不擅长社交，但是也不喜欢尴尬，如果能交到一个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朋友，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好事，恰好鹿云惊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朋友……
……不清楚，待定就是了。
“小江年纪轻轻怎么白头了，真可怜，”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门卫大爷伸出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江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大爷有染发剂，可好用了，我儿子特意给我买的，你要不要，大爷送你一瓶啊。”
江可：“……不用，大爷，这是我染的。”
“染个白头发啊，”大爷恍然大悟，“是不是有白头发了，所以就都染成白的了？年轻好啊，少白头看着也时髦。”
江可：“……”
大爷自己说不够，还要拉上鹿云惊这个自己只见过几面的帅气小孩，“大爷可没说错，我这个年纪染个白发人家只会以为是我白了头，是吧小鹿？”
江可的发丝看着比棕发时更柔软，尽管已经漂到最白，却没有塑料丝质感。
“是，”鹿云惊认可道，“时髦。”
江可：“……”
大爷说时髦你也跟着说，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跟大爷道别之后，两人回了家，或许是昨天被吓到了，缇妮在两人一进门之后，先嗅了嗅鹿云惊的气息，又撒娇让鹿云惊亲了亲自己。
江可很不服，“明明是我的狗，你来了才半个月，就排在我前面了。”
“还是喜欢你。”缇妮属于少见的精力一般的哈士奇，玩一会儿就累了，鹿云惊最后拍了拍它。
江可心里一惊，他现在对“喜欢”这两个字敏感，意识到主语是缇妮之后才放松下来。
理智告诉江可，他们现在该谈谈有关听力的话题了，或者末日，他不能一直把鹿云惊当成一个妄想症患者而不去解决。
但是因为刚刚缇妮的刺激，他有点儿不甘心。
江可坐到沙发上，转了转自己手里还握着的银杏叶，心道自己怎么还没把这破叶子扔了。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鹿云惊道，“我有点儿想吃关东煮。”
“家里没有关东煮的材料，吴姨认为那是垃圾食品一直不让买，”鹿云惊有些诧异，“而且刚刚我们在小区门口的时候经过了超市。”
鹿云惊的话说完，江可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心里是带着点儿期待的，但现在已经被无情掐灭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他会满意，但明显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现在就和对待一个朋友没有区别。
江可没有执着地再说什么，免得让自己看上去非常任性，他低下头，几根发丝移动到他的脸前，连陶瓷小玫瑰看着都无精打采。
片刻之后，门口处再次传来脚步声，江可抬头一看，鹿云惊正在换鞋，他心里一震，“你要出门？”
“不是要吃关东煮吗？”鹿云惊换鞋的间隙道，“我不大能明白别人的暗示，但是如果你不喜欢太直接，我慢一点儿也能想明白。”
江可呆坐在沙发上半天看着鹿云惊没说话。
“要不要上次的蛋糕，”鹿云惊开了门，最后说，“你想要吃什么关东煮，等我到了超市给你拍——”
“不用，”江可突然笑起来，迅速跑到门口，“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