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载后母子团聚，准媳妇进了家门
广纳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五傍晚，西校门张府。
门口的两樽石狮子上满是尘土，一看就是好久都没人打理了，然而更搞笑的是杨镇在东市花钱送回来的马车和马，居然被直接拴在了两个石狮子脖子上。
三人看着紧闭着的大门，迟锐眼睛睁得铜铃似的。
“三……三哥……伯母不会出啥意外了吧？”
“哎呦”，迟锐再次吃了杨镇一个暴栗后捂着头原地打转。
杨镇不理耍宝的迟锐，只是有些尴尬的对着文熙笑笑，他倒是不担心母亲的安危，自己有一个无敌的舅舅，母亲的武艺自然差不到哪去，他只是苦于该如何去寻找母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母亲应该是去了杨府。
杨府，那是一个杨镇不愿此时此刻以此等身份踏足的地方。
就在三人合计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的时候，长街尽头迎面走来了两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
只见当头一人发髻高高盘起，让本就比普通女子高出一头的身形更显高挑，身穿一身素色长裙，虽不华丽，但也自有几分贵气。
迟锐看着两个妇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向着这边走来，心底有些犯怵，正想向杨镇身边靠靠，没想到刚一挪步，就听见身边传来“扑通”一声。
至那两个身影从长街尽头出现，杨镇的眼眶就湿润了，他努力的想忍住，想要坚强，想要告诉母亲，自己长大了，母亲的孩儿再也不会趴在她膝盖上哭泣了，可是越是想忍，就越忍不住，眼泪终是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十年了，这十年来杨镇无一天不思念母亲，他永远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清晨，舅舅张之虎牵着他的小手走出家门，母亲不敢来送他，甚至都不敢偷偷看他，只是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直到他们走出家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门里才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娘亲”
一声嘶哑中带着哽咽的娘亲仿佛抽空了杨镇的全身力气，他弯下腰，额头重重的磕在了街面的青石板上。
张翠蓉气呼呼的身形在看见自家门口站着的三人后渐渐慢了下来，她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几人她的心跳就越快，当杨镇的脸清晰无比的印入她的眼睛，心头那个日思夜想的稚嫩面孔慢慢和不远处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一声“娘亲”，一声“镇儿”几乎同时响起，一个把头磕在了地板上，一个发了疯似的跑了过来。
张翠蓉紧紧的抱住长跪在地的杨镇，用下巴轻轻的抵在杨镇的头顶，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镇儿长大了，我的镇儿长大了……”不一会儿杨镇的头发就被母亲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生性跳脱的迟锐明显不适应此时此刻的气氛，他回头想看看嫂子文熙的表情，这才发现文熙也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良久之后，张翠蓉依旧抱着杨镇痛哭，这时跟随张翠蓉一同回来的中年妇女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小姐，少爷难得回来，我们还是进屋去吧，少爷的这两位朋友也在门口站了许久了。”
张翠蓉这才起身拉着儿子的手把杨镇从地上搀了起来，她背对文熙和迟锐两人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杨镇说道:“镇儿，快给为娘介绍介绍。”
一场痛哭终于将杨镇压抑了十年的思念释放了大半，他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用衣袖擦去泪水。
杨镇走到迟锐面前，对着母亲说道:“娘，这是迟锐，叫他小锐就好，他是我的结义兄弟，排行老四，我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张翠蓉对着迟锐笑着点了点头，迟锐做了一个长揖，喊道:“伯母好。”
杨镇又走到已经羞得低下了头的文熙面前，对着母亲说道:“娘，这是文熙，是你儿媳妇。”
“伯……母……好”，文熙的声音低得不仔细听都未必听得见。
张翠蓉在听到儿媳妇三个字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只见她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到文熙面前，一把就牵起了文熙的小手。
“小兰，快开门。”
同张翠蓉一起的中年妇女赶忙小跑着去开门。
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张翠蓉拉着文熙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文熙慢点，小心地上的台阶。
就这样，张翠蓉拉着文熙走在最前面，杨镇和迟锐走在后面，而名叫小兰实际上跟张翠蓉同龄的侍女则去开了侧门，毕竟那马和马车也要牵进院子不是。
踏进大门，前院的景象再次令迟锐大开眼界，只见整个前院除了进出大门的石板路外，遍地的杂草和野花丛生，本是为了景致而种的几棵树木也因为长年没有得到修剪而显得格外凌乱。
这样的景象确实让张翠蓉有点尴尬，特别是自己儿媳妇第一次登门，她只能厚着脸皮解释道:“文文啊，伯母是习武之人，大大咧咧惯了，也不喜欢人多嘴杂的，所以整个府上就我和小兰两个人，这前院也不住人，所以也就乱了些。”
“伯母哪里话，文熙倒是觉得这样更有一种自然之美，花草树木都能自由自在的生长，也不失一种和谐之景。”
文熙的话一出口，不仅逗得张翠蓉哈哈大笑，就连后面跟着的杨镇和迟锐都听得暗暗咂舌。
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恬静的文熙也有拍马屁的时候，居然还拍得这么清新脱俗。
到了后院，情况好了很多，虽然有些角落的地方依然铺着一层灰尘，但东西都摆放有位，不再凌乱。
客厅，张翠蓉拉着文熙坐在了主位，两人隔着矮几依然手拉着手，不肯松开，或者说是张翠蓉一直握着文熙的手不肯松开。
杨镇看母亲有了儿媳忘了儿子，也不介意，招呼迟锐在客位坐了下来，自己翻箱倒柜的去寻找茶水。
过了一会儿，府上唯一的侍女小兰终于将马和马车安顿好了，来到客厅询问:“少爷，马车上的东西要不要搬进来啊？”
杨镇闻言一拍脑门，自己居然把给母亲的礼物都忘了，连忙说道:“兰姨，你辛苦了，我自己去拿吧，还请兰姨做上几个菜，等会儿我和母亲喝上两杯。”
兰姨连连应是，就要去厨房之际，就听张翠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了，今天文熙第一次进家门，家里也没提前准备，我们坐一会儿就去外面吃吧。”
杨镇听母亲这么说也觉得正好，可以带文熙和迟锐去看看长安的夜景。
杨镇看母亲和文熙相谈甚欢，就招呼迟锐和他一起去搬马车上的东西，不一会儿两人就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回来。
杨镇打开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张雪白的狐狸皮。
“母亲，这是文熙给你选的礼物，本来儿子是给母亲准备了一张黑熊皮的，可文熙说黑熊皮太丑，配不上母亲，只有这雪白的狐狸皮又柔软又保暖，做个围脖或者手套都是极好的。”
张翠蓉闻言嘴巴都笑歪了，这才松开一直握着文熙的手，接过了杨镇递过来的白狐皮，一边摩挲着一边说道:“果然还是文文贴心，那熊皮有啥好的，又丑又硬。”
这时迟锐也打开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根又长又大的山参来。
“伯母，这是小侄送你的礼物。”
“辽东参，这么大的辽东参恐怕不低于五百年了，小锐有心了。”
随后杨镇和迟锐把带来的包裹一一打开，每一件东西都拿出来给张翠蓉一一过目，而这期间整个客厅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好客居是长安城里一家不算豪奢的酒楼，但做得一手地道的关中菜肴，当然了，张翠蓉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吃饭，酒楼离西校门较近也是一个原因。
五楼，雅间，杨镇五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气氛融洽，杨镇给母亲说着这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张翠蓉听得认真，听到动情处，又忍不住潸然落泪。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冲了进来。
只见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进雅间后看见张翠蓉就不好意思的叫了声“姨娘”。
随后便在众人身上打量起来，直到目光落在杨镇身上，一声“三哥”终于让杨镇脑海里想起了那个流着鼻涕泡的调皮小女孩。
“守妹，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杨守摇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杨镇，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说道:“三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妹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每次大哥二哥偷偷跑去看你都不带我，至从你走后，都没人陪我玩了，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呜……”
杨镇看杨守越说哭得越伤心，只能走上前去搂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良久，杨守终于不再哭了，被杨镇按在了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守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前段时间大哥写了信回来，说你月底之前会回来，可是我又不知道是哪天，今天碰巧姨娘被我娘气得饭都没吃就回家了，我就想着去姨娘那看看她，谁知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我这才从隔壁贺府门房那得知姨娘家来了客人，我一猜就是你回来，然后就一间酒楼一间酒楼的找，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们。”
一席话说得杨镇感动不已，随即想起今天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不正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吗。
“娘，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生那么大气。”
杨镇发现原本满脸笑容的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板着了一张脸。
“镇儿，今天你回来，娘高兴，就不提那些糟心的事了。”
杨镇见母亲不想说，就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妹妹杨守。
杨守眼睛咕噜噜乱转，正想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就听张翠蓉又传了过来。
“时候不早了，守丫头，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等明天你三哥去祭拜你们爹时再说。”
杨守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对着杨镇做了个鬼脸就灰溜溜的走了。
杨镇无奈，本来还想带着迟锐和文熙逛逛长安的夜景，看来也只能泡汤了。
一行人又回到了张府，小兰已经抢先到家整理了床铺，临睡前，张翠蓉拉着文熙进了自己的房间，看样子是准备和文熙彻夜长谈了。
杨镇和迟锐赶了一天的路，也早就乏了，不一会儿就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