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年光阴似箭去，梦里长安今与彼
长安，一个只在杨镇梦里偶尔记起的名字，它是大汉的京城，也是杨镇的家，他在那里出生，却没能在那里长大，那里有他最亲近的人，却也有他最大的敌人。
一匹快马，一辆马车，一路风尘。
高大的城墙已经矗立在眼前，此时正当中午时分，六月的炎热让城门前的卫兵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城门口不远处零散的有着几个摆摊的商贩，摊子上摆着一些解暑的茶水和几颗甜瓜。
杨镇看着巍峨的城墙有些发呆，十年了，记忆中的长安城早已模糊不清，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未满七岁的孩童，每日里有娘亲陪着，有父亲疼爱，有哥哥和妹妹一起玩耍，他们几乎跑遍了长安的每个坊市，就连那对普通人而言高不可攀的皇宫，那也是他们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嬉戏打闹的地方，他甚至记得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带着他去给皇帝陛下请安，他还在御花园的一株牡丹下撒过尿。
“嫂子，这瓜甜吧。”迟锐的声音打断了杨镇的思绪，把他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
只见迟锐不知何时去摊贩那买了一个盘子大的甜瓜，正吃得香甜，马车里传来文熙的轻“嗯”声，想来迟锐是早早就把甜瓜孝敬了自己的嫂子。
杨镇有些气恼迟锐打扰了自己的回忆，上前一把抢过迟锐手上还有一半未动的甜瓜，狠狠的啃了一大口，甘甜的汁水从他嘴里一直浸入心肺，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确实是一种享受。
杨镇抬头看看天空的烈日，拉开马车帘子对文熙说道:“马车里太过闷热，下来吧，我们步行入城。”
“镇哥哥，这会不会有些不妥？”文熙对这闷热的车厢确实爱不起来，也想出来，可是又碍于礼节，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是不应该抛头露面的。
“嫂子，你当初跟着小医仙四处行医，也不见有这么多讲究啊。”迟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文熙很认真的看着迟锐说道:“小锐，这可不一样，当时跟着小医仙就是行的医家本分，现在我既然决定和镇哥哥在一起，自然就得行良家之事。”
迟锐耸耸肩表示我没话说了，他虽然书读得多，可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教条的人，所以书中的知识他学了去，但是那些繁杂的世俗礼仪他则觉得没必要样样照搬，他只遵从他自己觉得对的东西。
杨镇见文熙不愿下车，只能开口劝道:“没事，长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每日里都要往来无数外邦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各个地方来的人习俗都不一样，久而久之，长安的百姓也就比其他地方更加开化，在这座城里，甚至都有女人穿着肚兜就敢上街。”
杨镇的话一出，文熙面露惊讶，心底感叹这长安果然不愧是京城，而一旁的迟锐则哇哇大叫起来。
“三哥，真有穿肚兜的女人？你可不要唬我？”
杨镇看了一眼双眼放光的迟锐，无奈的摇摇头，轻轻的把文熙接下车来。
长安城，又被大汉子民亲切的称为京城，整个城池分内外两城，内城是为皇宫，而外城除了住着数不清的达官显贵，也分布着各个行业的商铺饭庄，更有东西两大集市，外城城墙东西长二十里，南北宽十八里，城墙高两丈，每隔五十步一个箭台。
杨镇三人是从东大门进的长安，入得城后，迎接他们的就是长安赫赫有名的东市，这东市又称草市，顾名思义是专为平头草民设置的集市，这里也是整个长安城人最多的集市。
“哇，人真多啊！”迟锐就像土包子进了城，看着烈日当空依然人头攒动的东市大发感叹。
文熙走在杨镇的身边，也是好奇的四处张望，道路上行人太多，其中不乏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横冲直撞，文熙只能一边打量，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
杨镇见状对着躺在路边的一个看起来像地痞流氓样子的汉子招了招手，那汉子一看有人招呼自己，一个轱辘翻身而起，满脸堆笑的小跑过来。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杨镇指了迟锐手里牵着的马和自己身边的马车说道:“再叫一个人，把这马和马车送到西校门张府。”
汉子听到西校门心底一惊，然后又听说是张府才放下心来，那西校门张府乃是前无敌将军张之虎的宅子，可惜在张将军死后已是没落，听说只有张将军的一个妹妹住在里面。
“这位爷，您放心，一定送到，劳烦一两银子。”汉子伸出一只手。
杨镇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丢在汉子手里，汉子颠了颠就欢天喜地的招呼路边另一个汉子，随后两人分别接过了迟锐牵着的战马和杨镇身边的马车。
待两人走远，迟锐才悻悻说道:“这也太贵了，就送个东西一两银子。”
杨镇无所谓的说道:“这长安城里住着上百万人，物价嘛自然比其他地方贵不少，再说了，这东市到西校门弯弯绕绕可不下二十里地。”
迟锐听得暗暗咂舌，随即又想起了不对来。
“三哥，这还有二十里地，你把马和马车送走了，我们走回去啊，我是无所谓，可就是累了嫂子。”
杨镇听得好笑，明明是自己不愿走路，怎的就扯到文熙身上了。
“走吧，累不着你，就算不送回去你也骑不了马，这长安城里除了军队，任何人可都是不能骑马的。”
迟锐闻言一阵悲呼:“老天爷，你为什么派三哥来折磨我，我们为什么不从西门进城？”
杨镇不理会迟锐作妖，领着文熙一边往前走一边介绍路两边铺子上售卖的货物。
终于，走出大概三里地后，三人走到了东市的尽头，到了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不再拥挤。
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轿子映入眼帘，杨镇招招手，一个精壮的汉子连忙跑了过来。
“这位公子，可要用轿？”
杨镇点点头说道:“西市，一个单人轿，一个双人轿。”
“好勒，公子请问有喜欢的颜色吗？”
“随意。”
就在这时，迟锐又作妖了。
“为什么不是三人轿？”
精壮汉子连忙堆着笑回到:“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满长安的轿子，小人就没听说过三人轿的。”
迟锐有些尴尬的瞪了杨镇一眼，为了掩饰，故作恶狠狠的对精装汉子吼到:“没有三人轿就没有三人轿，我要一顶紫色的。”
就这样，三人坐着两顶轿子向着西市而去。
长安历来就有西贵南富的说法，说的就是这长安城的达官贵人基本都住在长安西城，而西市则是专为这些达官贵人提供娱乐和消费的地方。
不同于东市，西市有一道专属的大门，而且道路也比东市宽阔得多，足足可容纳三四顶轿子并排而行。
杨镇拒绝了轿夫想要抬着轿子逛西市的邀请，三人在西市门口下了轿子。
西市的人流量远远不及东市，但论繁华，一万个东市也休想与西市比肩。
这里几乎汇聚了在大汉所有能买到的奇珍异宝，这不，迟锐刚一踏进西市就有些迈不动腿了。
原来这进西市的第一家店铺就是一家西域胡商开的琉璃店，都不用进门，那柜台上的琉璃就在店里特意准备的灯火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些琉璃被胡商们打磨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甚至于摆在柜台最高处也是最大的一件琉璃，居然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妙龄女子模样。
而迟锐也正是被这樽琉璃所吸引，或者也可以说是被这樽琉璃旁边站着的胡女所吸引，只见那胡女身披的薄纱几乎完全透明，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类似肚兜的东西，该漏的，不该漏的，漏了一大片，下身则是只穿了一条漏出小腿的短裤，雪白晶莹的玉足就那样赤裸的踩在地上。
迟锐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心想三哥果然诚不欺我也，脚下不由自主的向着店铺里面走去。
杨镇看着迟锐的丑态，有些后悔带这小子来西市了，刚想叫住迟锐，就听文熙的声音响起。
“好漂亮的琉璃，镇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吧。”
一边说还一边拉着杨镇向琉璃店里走去。
“哎呀，羞死个人了。”显然刚进店门的文熙就看见了那个衣着暴露的胡女，连忙拉着杨镇就退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
“胡人果然不通教化，镇哥哥你可不许看。”
说完就要用双手来蒙杨镇的眼睛，模样娇俏可爱至极。
杨镇难得看到这般模样的文熙，于是就学着迟锐平日里说话的语气打趣道:“啥，有啥可看的吗？啥东西羞死个人啊，我怎么没看到？”
直气得文熙一跺脚就要一个人向前走去。
杨镇笑着一把拉过文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的女人就算再美，也比不上我文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难得的情话羞得文熙从脖子处一直红到了脸上。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一顶湛蓝色的轿子在两个精壮汉子的抬动下飞驰而来。
很明显，这顶轿子的目标正是这家琉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