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变故(六)
洛青黛无视德妃投来挑衅的目光,纤细的手指敲击着扶手,似乎在等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仿佛正在孕育一场暴风雨,低压的云层,狂风四起,席卷地面上的东西。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想必是见变天了,纷纷赶回家。路人行色匆匆,小贩都连忙收拾自己的摊位。
竹篓被风吹得满街跑,落叶被卷上天,旋转飞舞。
漫天黄沙遮挡视线,整座城寂静不已,笼罩在黑暗中。
御书房内也是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声一浅一深的。
俞皇手里拿着刚刚太监递上来的血书,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时太监走了进来,“皇上,在宜春宫的地下室找到了草药,还关着一个中年男子。”
说着,禁军将那男子拖了上来,那盆草药也被递了上去。
只见那男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浑身是伤,可见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洛青黛一脸吃惊,“这不是孙太医吗?当年不是说盗取了宫里的珍贵药材,然后潜逃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在看到孙太医的那一刻,德妃的心就沉了下去,猛地看向一旁同样惊讶的绿芙,不是说解决了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绿芙瞪大了双眼,她明明记得他已经咽气了,而且都被剁碎喂狗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亲自动的手,就是孙太医啊,不应该还活着的,根本就不可能。这人绝对不是孙太医,绝对不是!
还有,那盆草药在当年连同药渣早就被销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皇上,这明显就是污蔑,就是一个局,臣妾都不知道宜春宫有地下室,更加不知道地下室里还放着这些东西。”德妃哭得梨花带雨的。
“来人,把他给弄醒。”俞皇没有理会德妃,心中早已有了判断,捏了捏发酸的眉心。
禁军提着一桶冰水猛地泼向地上的男子,不留一点情面。
孙太医瞬间被泼醒,冰凉的水渗进溃烂的伤口,巨大的疼痛感袭来,痛苦地呻吟着,身子忍不住扭动。
好不容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入眼便看见一身水蓝色衣衫的德妃,雍容华贵。
恐惧涌上心头,孙太医慌乱地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跪在德妃的脚下,不停磕头,声音颤抖:“娘娘,娘娘,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德妃也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扑过来,连忙踹开他,“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要你的性命?再说了,好端端的,本宫为何要杀你,莫要再胡说八道,污蔑本宫。”
绿芙也帮着踹开孙太医,将德妃护在一旁,故作疑惑:“这里是御书房,孙太医在胡说什么,娘娘只不过让你好好照料王后娘娘!”
闻言,孙太医才撩开散落的头发,撑着受伤的身子,环顾四周,待看到上面肃然的俞皇,吓得低下头行礼,“皇,皇上!臣参见皇上!”
俞皇疲惫地拂袖,“孙爱卿,你这是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这……”孙太医心下犹豫,不由自主地看向德妃,谁知后者根本就不想和他有任何牵连,头扭到一侧没有理会他的目光。
洛青黛扯动嘴角,煞有兴趣地盯着孙太医,不紧不慢地开口:“孙太医,听说母后的风寒是你在医治的。”
听到昭华公主叫自己,孙太医颤颤巍巍地应声:“是……是臣医治的。”
“那……”洛青黛故意停顿一下,随即指向俞皇桌前的那盆草药,“你可认识那是什么草药?”
孙太医抬头,待看清那盆草药,心一惊,手脚发软,眼神极为不安地四处张望,就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见他没有出声,洛青黛不觉得意外,接过冬竹递来的手帕,悠哉悠哉地擦拭娇嫩细腻的小手,似漫不经心,“我们可都知道那是什么了,确定不说吗?”
听到这话,德妃瞬间明白昭华公主这是在唱空城计,故意让孙太医把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太狡猾了。
绿芙悄悄按着德妃,示意娘娘切莫轻举妄动。
德妃被气得脖子都红了,胸膛起伏波动,怒火中烧,愠怒地瞪着洛青黛
果不其然,孙太医上钩了,一听大家都知道所有事情了,便不再瞒着了,和盘托出:“回,回公主,那,那是……墨国的草药。
用了,会让人日渐孱弱,症状类似一般的风寒。久而久之,会侵蚀五脏六腑……”
“那都是德妃娘娘逼臣做的,臣也不想害王后娘娘的啊,臣也不想的啊……可德妃娘娘挟持了臣的妻儿,如若不听她的吩咐,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皇上,公主,臣都是被逼的啊……”
“胡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皇上,请相信臣妾!他们都是在污蔑臣妾,臣妾是被冤枉的!”德妃再次跪了下来,以表真心。
“臣妾待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臣妾是什么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平日里,臣妾连一只小虫都不忍心杀害,又怎么会去害人呢,皇上!”
俞皇沉痛地闭上了眼,随后站起身背对众人,“来人,把孙太医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皇上,皇上,臣是被逼的,皇上!”
“娘娘,救救臣!”
“皇上——”
哭喊声渐渐远去,洛青黛看着不知何时弯了脊背的俞皇,垂眸。
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暗沉的御书房,紧接着,闷雷滚滚。
暗处的李渊在借着那道闪电,看向昭华公主,忧伤的眉眼,让人心生怜惜,真想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似乎在昭示着今日的不平静。
“你们都下去吧,德妃留下来。”俞皇下命令。
洛青黛行礼退下,即将踏出御书房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俞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此时周身散发着落寞,仿佛始终孤身一人。
回过头,不打算说什么,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