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染东洲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白天。
是一名渔民救了长风,渔民告诉他,他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一只长尾鲨驮着他,将他放到海边,用精涎为他止血,随后鲨鱼又回到海里。
渔民家里有一妇人和一个孩子,渔民心地善良,见长风还有气息,就将他背了回来,本以为救不过来,没想到过了两天,长风醒了。
渔民给长风喂了水和一些粗粮,长风略吃了一点,想起父亲和大伯等人还处在危险之中,不禁挣扎着想起身,而胸口欲裂,只能叫喘起来,渔民的小儿子见到后,急忙过来,长风睁眼一看,这孩子也就七八岁大,脸色漆黑。长风虚弱地说道:
“这……这是哪里……”
“爹爹说了,你醒了不要乱动,爹爹和俺娘、姐姐打鱼去了,爹爹一会儿回来,这有水,你叫啥名呀,我叫壮壮,壮壮的壮,壮壮的壮。嘻嘻。”
长风喝了半天的水,又和孩子聊了半天,才知道这里竟是东州的西南部,距离中州边南有数千海里,他诧异于自己如何飘洋过海,又如何能够存活下来。
挨到下午,壮壮父母归来,长风于床榻之上拜谢。
问起长风身世,长风只言为海盗所害,不幸流落至此。
渔民向他说了如何在海滩发现他,又如何将他救起,他将慕长风的斩雪剑奉还,说这剑一直绑在他身上,他费了很大劲才拿了下来。
长风的身体非常虚弱,和渔民断断续续地聊着天。
渔民说他是东洲本土人,世代居住在东州,以打鱼为生。
东洲是一片古老的陆地,这里曾有许多部落,他们信奉不同的神,在这里,四处可见人们举行祭祀仪式,火被他们广泛崇拜。
东州之中,金乌族是首领部落,曾执掌东洲300余年,32年前,中州出兵,血染东洲本土,金乌族王族被灭门,东州半数的部落被屠杀殆尽。
从此东洲成了中州的附属州,无数中州发配的官员到此成为了地方官员,遍布东洲各地。
整个东洲现由中州咸皇的七叔——人称七王爷管辖。
七王爷以严酷著称,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设立奴隶制度,交不上税赋的东洲土著将成为奴隶,任人买卖。
搭救长风的渔民,住处只有一间破屋,内设床榻一具,往常家里三人挤于其间,而长风来后,渔民将床让给长风,三人睡于外面,地上阴冷潮湿,长风深感歉然,几次想和三人互换,皆为所拒。
暮色渐沉,渔民携妻儿到外面休息。
西方最后一道夕阳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长风觉得四肢乏力,胸口依然隐隐作痛,他轻闭双眼,准备睡去。
“终于醒了!唔……这万古的风,这土地的风声,新鲜的血液在流淌。”一阵模糊的声音从长风右耳传来。
慕长风不知是谁在说话,他惊恐地左顾右盼,四处无人,长风以为这里有鬼,本能地双手抱住胸口。
“有风,东风,海风,风声由强到弱,在屋子里,风被阻拦,三十尺长宽,十尺高,四处有破洞。耳感湿热,特有的格拉族祈祷声音,这是东州西南部。房外有三人,两人呼吸孱弱,一人呼吸紧促,是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孩子。渔网的声音,这是一个渔民家里。”声音又从耳中传来。
“谁!”长风大呼。
“谁在说话!”长风粗声喘着气,如果是幻听的话,未免这声音也太真实了。
“是我,怎么,刚过了几天你就忘了嘛?”
这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让长风恍然想起,原来那居然不是梦,这背影居然真的出现了,虽然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你在……你在哪里?”
“我在你的右耳,不要慌张,我的声音只有你能听到,你的心跳正在加速。”
“你,你怎么会在我身上。”长风惊恐地用手摸向了自己的右耳。
“说过了你不要惊慌,你的心跳在加速。”
长风突然感到一阵血涌,一股鲜血涌上,吐了出来。虚弱地说道:
“你快,你快离开我的身体!”
“说过了,你的心跳在加速!现在,你将自己的右手点在左胸上,在第4肋和第5肋交界处,手指用力一点,你会感到好一点。”
长风胸口剧痛无比,只好照做。
此时,长风只觉得好像胸中打开了一个口子,可以大口喘气,胸口也渐渐平复,不再那么疼痛。
“这是左膻穴,可暂时缓解胸闷,你气息不稳,重伤未愈,需要好好修养,我告诉你如何调息。现在憋一口气,让气息沉到丹田,七秒后,缓缓吐出……”
长风顺着指引,慢慢调整呼吸,渐渐觉得身体沉稳,头脑清醒了一些。
如此往复,一刻钟后,长风觉得胸口已经不痛,气息平稳。
“你受此重创,多亏你有天门之身,可以凝气以疗愈,现在,你需要休息,那就聚气用力点向耳后凹陷处与枕骨下凹陷处连线的中点。”
长风用力一点,竟觉得四肢无力,眼睛模糊,一下沉迷睡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长风顿觉身体恢复许多。
像是触电一样,长风用手摸着右耳。
“喂!”
长风闷了半天,说了一句:“多谢!”
又侧听许久,毫无声响,长风以为他已离去,恍惚中若有所失。
常风渐渐感到身上气力恢复一些,拄着杖下床行走,他遇到了正要外出的渔民。
渔民告诉长风,旬日之后,将有大船出海捕鱼,路过中州边南,他可以随之返回。
日间,长风学着在渔民家里帮忙编织渔网,与壮壮渐渐相熟,壮壮是个小男孩,爱笑,常常话不离嘴,惹得长风大笑。
渔民一家,生涯傍海,早出晚归,日子过得清贫却安闲,慕长风想,如果天下太平,自己不如做个渔民,湖海平生,落得逍遥。
长风拄着拐杖,看到西沉的落日,远处是天空海阔,长风不禁踏步而去。
渐渐走远,长风看到天色已晚,预备折步返回。
“快回去!”
熟悉的声音又从右耳传了过来。
长风吃了一惊。
“阁下原来没走。”
“我只能出现在夜晚,和你说过,太阳是我的宿敌。嘘!”
右耳的声音突然停止,过了一会,只听道:
“渔民家里,三个人,男人,皆三十岁左右,刀在刀鞘震动的声音、喝骂声、哭声……”
长风听闻渔民家里有危险,不顾身上的伤,快步往回赶。这是,他听到右耳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渔民家的场景,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一摸一样:
“长官,长官,今年收成欠佳,连月风雨,这季度的租子,还没凑足,烦乞宽限几日,宽限几日。”渔民夫妇跪地叩头,几位衙役背着手冷眼相看。
“别家的租子早就交完了,偏你家的迟!今天务必要收齐,收不齐你让我们哥仨回去怎么交差?嗯?”
“实在是家中全部的都拿出来了,只有这些,家里小儿还没吃饭,交了这些今天还要饿肚子……剩下不够的,我这几天再去豁命凑来……”
“家里小儿?”一位衙役冷笑道。
这时壮壮从屋里踱步走出来,渔民见了,慌忙就要把他赶回去,岂料一位衙役一脚将老人踢开,提起壮壮就走。
渔民夫妇跪地相拦,被衙役拿刀拦住:
“明天之前,不把剩下的交上来,你儿子就别想见了,走!”说罢转身而去。
长风从外归来时,只看到了痛哭的妇人,长风忙问发生何事,妇人将缘由痛哭着讲了一遍,竟和右耳说的一摸一样。
妇人哭着对长风说,渔民思子心切,正带着家里的房契,准备去换儿子回来。
长风慌忙连问衙役是何人,现在何处。
“哪里是什么衙役,分明是恶霸……”妇人泪流满面,“不过是中州的一些穷人活不下去,来这儿过活,却被当地的官员收编,为他们……收租,我们一年的收成,大多半都被他们抢去了,又不能反抗,不然将被卖为奴隶,永世不能翻身……”
长风恨得咬牙,他提起宝剑,不管身上如何剧痛,如何无力,快步走了出去。
“告诉我他们在哪?”长风仰天相问,他觉得右耳一定知道。
“你现在不能去,你身上的伤未痊愈。何况,天门开后,不能耗力过多,否则……总之,我不会告诉你的。”右耳说。
“你不告诉我,我就拿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这样你也别想活了。”慕长风生气的说。
右耳沉默不语。
长风拔出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作势就要自刎。
“够了!那渔民不过是一介草芥,何必你以命相拼!”
“那渔民与我萍水相逢,竟倾力救我,不是他,你也早死了!”
“东北三里半,右拐有一独木桥,穿过后左转,一里之后就是。”
长风到衙役门府时,已经三更天了,远远望见一座大宅,周边皆点着灯,一个老儿挣扎着大声呼喊,几位衙役架住他的臂膀,另几位正在拿鞭子抽打一个孩子。
长风赶到一看,正是渔民和壮壮。
那衙役边打边说:“谁要你家这破屋,你不来还好,来臊我弟兄们呢?”
渔民老人挣扎要和他们拼命,只见衙役拔出刀来,一刀刺向壮壮胸口,可怜壮壮才7岁孩童,竟不幸死于非命,那渔民哭喊一声,其声音撕心裂肺,锥心刺骨,凄烈如斯。
只见渔民疯了一样扑向衙役,那衙役手起刀落,将渔民一刀剁死。
长风赶到时,看到熟悉亲切的两个身影,如今竟已命丧黄泉,他不禁悲从中来,想起初见壮壮时,壮壮在门外喊他的身影,
“我叫壮壮,壮壮的壮,壮壮的壮。嘻嘻……”
音容笑貌,仿佛昨日,而如今竟天人永隔。
他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在地上,衙役们嬉笑的声音传来,他也置若罔闻。
“哪里来的要饭的,躺在府衙门口,快滚。”
衙役踢着长风,又向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吐了一口唾沫。
过了许久,长风从地上站起,衙役们正收拾着尸体,见到长风,不觉一惊。
他身影弯曲,如同鬼魅,衙役一阵心虚。
只见长风一双剑目犹沾泪痕,微微低头,持剑而立,风吹长发,岿然不动,仿佛一尊蜡像。
他抬起头来时,一道寒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如果你要动手,那就用力点自己的两处腋下,可以暂时封住胸口气血,不至于旧伤复发。然后深吸一口气,趁着这气游到腹中最底下的时候发力。”
长风用力点了两次,气沉丹田,他只觉得身上有无穷的气息在往上涌。
长风扔掉长剑,一个箭步向前而去,其中一个衙役慌忙用手推阻,只见长风将他的手握住,尽力一握,衙役的手就像西红柿一样被捏得粉碎。
长风另一只手迅速抓住衙役的脸,将它整个撞向墙壁。
这动作如此快速,快到另外两个衙役没有眨眼。
衙役的头竟如西瓜一样,撞烂在墙上,血溅了两名衙役一脸。
一个衙役赶忙拔刀来砍,只见长风一手上扬,立刻握住刀背,行动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他抢过刀来,将刀像撕纸一样撕了个粉碎,然后一拳穿透了他的胸口。
“砰!”
衙役吃惊的眼睛睁大着,仿佛没想到这一拳的力量能有这么大,顷刻,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最后一个衙役想逃,长风提步赶上,立刻挡到他的身前,如同迅雷,衙役跪地求饶。
“爷爷,你就可怜……”
话未说完,以被长风用手撕了个粉碎。
府内声音大噪,数十名卫士全身披挂赶来。
长风从地上捡起斩雪剑,剑锋开启,寒芒出鞘。
众人惊讶地看到,在这东洲极热之地,竟下起漫天飞雪。
“你们这帮吮吸的吸血鬼,今天,我要一一杀绝。”
长风的眼里全是鲜血,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此时右耳传出一阵声响:
“这里有38个人,你的气息只够你撑半炷香的时间,杀人,就快点。你顺着剑的方向,把手上的气息匀出去,剑就有气锋,你左挥一次迅速横着向右长砍,这样就无人能近你身。”
这是长风第一次亲手杀人,东部渔村的府衙,一共加上长史、文官、杂役共计38名,全被长风杀光。
……
“这是我吗……”长风看着满地的尸体,他气喘不已,颤抖着拄着剑。
“我杀了人……好多人……”长风机械地说着。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
“收气,记得收气……”右耳传来微弱的声音。
从这一天起,长风告别了他的少年时代,在铁与血的洗礼下,慕长风成为一名战士。
第二天,他满身血污,抱着渔民父子回到了住处,渔家妇人闻讯,疾首痛哭。
长风看向了遥远的远方,东方欲晓,一道流星划破天际,流星隐隐有声,似在诉说未完的故事。
厚葬二人后,长风将息多日,终于踏上归途,而他这一去,东洲境内,一月之中,竟然化为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