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涛骇浪
“来,公子喝茶。”
云叶荣和慕长风坐在大船甲板上,驶往深海。
海风习习,不时有姣鱼从海中跃起落下,海鸟盘旋于大船之上,残阳如血,万里随波。
温暖的海风让慕长风觉得十分惬意。
“公子少年英雄,破蛮军立了首功,听闻那巨兽与城墙同高,公子居然能擒而杀之,真是千古奇才!江南之幸,中州之幸!”
“云掌门过奖了,不过侥幸而已。”长风听了此话,心中飘飘然,不禁连喝了几口茶。
“慕家此次折回江南,朝廷必有封赏,公子又是头功,届时非封侯即封官,到时公子可不要忘了我这位老友,哈哈。”
“长风蒙荫故里,区区寸功,未必得朝廷中意,掌门见笑了。”长风一面谦虚,一面心中也有所憧憬,不免想起慕老爷子对他说的光宗耀祖的话,心中窃喜。
半晌过后。
“今日哪位是武盟主,我竟没有看到。”长风问道。
长风觉得有些疲倦,打了一个哈欠,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
“武盟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你们慕家的仕文然军师。”云叶荣答道,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啊?”慕长风大吃一惊,“我在慕家十几年,从未见过仕军师有过什么过人武艺。”
云叶荣起身踱步,走向甲板的一端,面向大海,在夕阳的照映下,他的身躯成为一道黑色的剪影,突然,话锋阴冷地说道:
“你自是不知,因为,武盟主除了武林盟主,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前朝皇子。”
“前朝……前朝皇子?”
“哈哈哈……”
一阵海风袭来,慕长风突然感觉到胸口恶心,头晕目眩。
“前月我在野店,见你出手不凡,那一招金罩护体,没有几十年的修行,绝无可能,更兼你手持斩雪剑,更加坚信了我的判断。你定是受了张白的传授,哼,”云叶荣回过头来,脸色阴沉说道:
“张白是我们刀门死敌,不是他,我们刀门早就坐上了武林第一把交椅!师父也不会惨死于擂台!到如今我泱泱刀门,一落千丈,都是拜他所赐!”
慕长风知情况不对,但浑身上下,竟无法聚力,他多次想支撑身体站起,但始终无法成功。
不好,茶中有毒!长风暗暗心惊,没想到刚才和蔼可亲的云叶荣突然变得如此阴毒。
“别挣扎了,茶里有流苏散,是我们刀门的独门秘方,取之于白云山上的参天流苏古树,喝后将封锁全身气脉,纵然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运气使力。我不早杀你,是因为武盟主,不,现在应该说是圣上,他说时机未到,不然你早是刀下鬼了。”
云叶荣转身面对慕长风,那张脸上带着狞笑,脸上的皱纹连成一条线,就像是一个活着的厉鬼,“张白死了吧,嗯?”
慕长风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云叶荣道:“张白三十年前杀了我师父,今天我要杀你,报我刀门血海深仇。”
说罢,抽出佩刀,将长风身前的桌子掀开,一刀砍向了慕长风胸膛。
长风挣扎要躲,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胸口重重地挨了云叶荣一刀。
长风应声倒地,大叫一声,霎时血流满身。
长风滚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他的眼睛被鲜血染红,无力地望向一步步逼近的云叶荣。
这时一个汉子赤裸上身,刀上全是血,踏步走来——正是上次野店遇到的刀疤男,拱手对云叶荣说:
“慕家军12人已杀,掌门还有什么安排?”
云叶荣笑道:“现在溪谷恐怕已经大开杀戒,圣上本在江南已成立组织,势力遍布36城,如今收服江南大军,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哈哈哈……”
随后,他冷眼转身,面向慕长风,慕长风死也不会相信,这个刚才还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人,如今居然像是索命的阎王。
云叶荣没有犹豫,一刀刺入慕长风的胸膛。
“唦!”
慕长风只觉得胃内翻江倒海,胸中冰冷,一口鲜血吐出,他看到一把长刀直穿自己的胸膛,而自己竟没有一丝力气。
这一刻,他深恨自己错付于人,以致如今陷入绝境。
而他也知道,父亲和大伯恐怕也已遭了贼人的埋伏,他不禁悲愤欲绝,两行清泪流下脸颊。
云叶荣从慕长风身上搜出上次从黑脸人手里抢来的戒指和半截书信。
“圣上找寻此物许久,没想到被你和金乌族半路截胡,今天终于可以物归原主。”
说罢,将刀从长风胸口拔出,长风胸口瞬间血流如注,长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躺在血泊中。
云叶荣抬起手来,准备一刀剁下长风的首级。
不料此时忽然天色大变,四处惊雷,风雨大作,云叶荣在船上站立不稳,一个踉跄,不慎将刀插入甲板之上。
此时狂风袭来,浩瀚的大海仿佛从刚才的平静,一下转为暴怒的野兽,滔滔海水撞击着礁石和船身,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海浪像咆哮的雄狮,剧烈摇晃着大船,云叶荣和刀疤男都被这突然的惊涛骇浪掀翻在地。
“巨浪!”
云叶荣顺着刀疤男指着的方向看去,一道惊天的巨浪正奔袭而来,遮天蔽日,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大船随之高高倾斜,慕长风的身躯从船上滑落,沉入海中,甲板上只剩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夹杂着雨水和海水。
云叶荣和刀疤男等人慌忙弃船,驾上一叶小艇,满帆而去。
慕长风只觉得周身一冷,然后神情恍惚,眼前一片深蓝,他看到大片的血染红了身边的海水。
顷刻,他居然看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坠入深海,就像一个局外人,仿佛自己已经与身体分离。
慕长风只觉得神情飘荡,他游之于海底之中,见到深海里仿佛有一片模糊的光影,他游了过去,才发现是一片斑斓的珊瑚群。
他又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他在慢慢坠落,落到了这一片珊瑚海之中。
而“身体”的到来,好像一支蜡烛点燃了干枯的草原,“身体”坠落在珊瑚上,那珊瑚竟然散发起了五彩的光芒,瞬间在珊瑚群中散播开来,不一会,照彻整片海底。
慕长风才看到,原来整个海底都是珊瑚,珊瑚发出的光让海底仿佛成为了童话世界,许多串气泡从海底升起,无数各色的游鱼经过身边,海草和海底的珊瑚在轻轻浮动。
鳞次栉比的游鱼慢慢地聚集在自己“身体”的周边,它们围着它盘旋游动,仿佛在举行一场葬礼。
他听到一声呼唤——“夜王!”
那声音在深海中显得如此清幽,而又如此清晰。
长风循声而去,见到一盏珊瑚围成五彩的门廊,门廊高约一人半高,宽可容双臂伸展。
这门廊很奇怪,如果不是四四方方,长风会觉得它是一个洞口,因为它是中空的,没有能够遮掩的门。
长风将手探去,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门里面居然没有一滴水,就像将手伸到了空气中。
但长风从“门后”伸手进去,却发现手依然放在水里,与其余地方没有什么两样。
长风听到门内的喊声:“夜王——”。
声音是如此的清晰,长风径直从门前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他发现这里竟是一座巨大地下王宫,金碧辉煌,楼阁林立,大理石的地砖严丝合缝,黄金铸造的台阶和宫殿,庄严肃穆,仿佛到了仙境。
长风恍惚间看到几个身影,他们林立在宫殿之前。
奇怪的是,这些人身影幽暗,身着黑色斗篷,斗篷的头部却没有脸,仿佛是一个个立起来的空壳。
“夜王,您来了。”黑影们说道。
“夜王?”长风重复道。
“王,您败于百神之战后,属下等屈身于此,已历千年。”黑影的声音悠远,仿佛不是从他们的嘴里发出,而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长风抬眼望去,只见其后无数斗篷现身,隐约若现,皆拱手侍立。
“夜王……”
随后,长风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周围的声音渐渐淡去,身边的空间突然变得像镜子一样反复出现倒影。
突然镜子破碎,一切环境骤然变换。
呈现在长风面前的是一道阴冷的长廊,长廊空无一物,只有一道光线,光线之下是一个背影。
这背影和长风差不多高,身披漆黑的长袍,背上插着一柄长剑,剑鞘乌黑,上面刻着五彩的长龙。
从背影模糊的轮廓中可以看见肌肉的完美线条,背影肃穆而立,像一道城墙一样峭直。
“你终于来了。”
背影幽幽地说。
长风非常惊讶,因为他不知道面前的是何人与他相识。
“在下慕长风,不知阁下正脸,敢问阁下是……”长风说道。
“我的脸你不能看,不然我怕你以后睡不好觉。我是你的一位故人,众人称我为——夜王。”
“夜……夜王……”
“你可知父亲、伯父及家中家眷,还有三万慕家军已因你而死。”
长风惊骇,惶恐而立。
“幸而此处是我葬身之所,如非这东海巨浪,连你也要死于小人之手。可笑,我一生征战天地,百神见我也要低头,没想到来世转生到你身上,废土的凡人都能轻易将你捏死。”背影深沉地说。
长风愕然,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我看你活了十七年,没有一天可以让我满意。如果不是身上的枷锁,我真想冲出去连你也杀了。”
长风见话不对头,悻悻地连连后退,顺着身后的长廊退去。
他不时地回头,直到看到背影越来越远,消失不见,他才放了心。
没想到,长风刚刚正过脸来,发现背影居然就在他正前方!
怎么可能!明明刚才还在身后。长风心吃了一惊。
“这就是我的枷锁。我始终无法挣脱这乌斯虚空,这条长廊是一个无限重复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圆,永无止境,总会回到原点。”
“阁下,恕长风冒犯,长风与阁下素未平生……”
“多亏你误打误撞开了天门,”背影打断了长风的话,“否则任何人受此伤绝无生还可能,东海会让你复苏,而刀入胸膛,你进入弥留空间,居然可以让这人间地狱得到一丝光线,从此之后,我的右耳将复生,它十里之内辩听万物,百里之内可闻人语。以后我的话你要一丝不留,全部照做,你听好了,慕长风。”
“长风不知阁下之意。”
“太阳是我宿敌,我只能夜晚出现,你复活后,谨记我言,速回江南……”
突然长廊发出巨响,仿佛地震一样,空间再一次变得如镜子一样重复,直到支离破碎。
长风睁开了双眼,刚才的一切仿佛梦境。
醒来时,他躺在浅滩之上,一阵浪花冲刷着自己的脸庞。
他看到许多黑人的脸,又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