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 待
陆浩来到工厂的大门旁,几个面孔削瘦,头发蓬乱的年轻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他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心想也许凶手就隐藏在他们之中。如何才能揭开真相,找到凶手呢?这个疑问在他的心中反复回荡。甚至在他没穿越之前,这个疑问就已经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他期待警察能够尽快破案,甚至期望自己有机会亲手抓住凶手。他坚信以自己的身手,即使凶手是两个人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陆浩渐渐意识到自己对蒋梦舟的好感不断增加,程度之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要保护她,不想失去她。
蒋梦舟走到陆浩的身边,机警地看了看陆浩凝视前方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那几个年轻人的背影,她神秘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陆浩回过神来,蒋梦舟无声地出现让他感到有些吃惊。
“哦,没看什么,只是随便看看。”陆浩收起吃惊的表情,镇定地说道。
“有什么发现吗?”蒋梦舟瞪着好奇的眼睛再次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发现。那几个人,”陆浩停顿了一下。
“那几个人怎么了,你认识?”蒋梦舟立刻插话问道。
“不认识。”陆浩淡定地说道:“那几个人的发型很奇特。”
蒋梦舟随向前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就是没洗头。” 她收回目光,关切地问道:“今天去打针了吗?”
“打过了,连打三针。”陆浩平静地说道。
“连打三针,为什么?” 蒋梦舟有些惊讶地问道。
“一个新手护士,扎一针滚一针,她找不准血管。”陆浩伸出一只手,打针的地方已经显出一片淡淡的青色。
“你血管那么粗她还没找到。真是的。” 蒋梦舟语气中透露出气愤、惊讶还有同情的情绪。“那第三针找到了吗?” 她继续问道。
“第三针是别人打的,有个漂亮女护士看不下去了,过来帮忙。还好她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被扎几针呢?”陆浩抱怨道。
“漂亮女护士?”蒋梦舟眼睛一亮,脸上闪现出诡异的笑。“有多漂亮?”
“嗯,没有你漂亮。”陆浩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蒋梦舟只是会心笑了一下,她接着说道:“那是个新开的医院,可能会有很多刚从卫校毕业的学生。”
“他们连最基本的打针都不会,就不应该让他们毕业。”陆浩愤愤不平地说道。
“没办法,卫校的学生和医学院的大学生们没法比。再说,医学院的大学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当护士。”蒋梦舟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安慰陆浩。然而,她的安慰却起了相反的作用,揭开了陆浩心底的伤疤。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陷入了沉默。 蒋梦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走吧,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蒋梦舟注视着陆浩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浩面露难色地说道:“那天,我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的同事看到了,太丢人呀。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那我们去利园广场吧,离这儿五站地。”蒋梦舟提议道。
“下午上班来得及吗?”陆浩犹豫了一下问道。
“来得及。”蒋梦舟干脆地答道。
公交站旁,一根废弃的水泥电线杆静静地矗立在路边,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陆浩和蒋梦舟肩并肩站在公交站台上,一辆已严重褪色的桔黄色公交车急驶进站,两扇银光闪闪的玻璃门带着风声,在陆浩和蒋梦舟的面前飞过,一脚刹车,车轮冒着青白色的淡烟,停在路旁前不远处,热气卷着尘土从公交车尾部扑了上来。陆浩和蒋梦舟同时看到车尾的风挡玻璃上写着68路,俩人一路小跑向公交车跑去。刚刚上车,两扇玻璃门就在他们的身后,“嗖“的一声关上了,仿佛某种切割工具一般。
两人抓紧公交车上的扶手向后移动,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身抖了抖,猛地窜了出去,车上的人趔趄地向后闪去,有人满口脏话地骂着,司机一定听到了,他紧绷着脸部肌肉,目视前方,一副全然没听到的模样。车上的人不多,骂人的是个矍铄的老头,方脸大眼,眉毛浓密,虽满脸皱纹,但面色白里透红,就像一位退休的领导。旁边边坐着一位体态臃肿的老太太,银发白脸,脸大而圆,脸色像秋天里即将储存越冬的大白菜,她抬起又粗又短的胳膊,用胳膊肘拱几下老头。老头停止的叫骂,沉着脸转头看向窗外。
公交车疾速行驶在马路上,随着路况的变化车身时而颤悠几下。公交车溜过一段下坡后,爬上了一座桥,桥面狭窄,车速缓慢,桥下水光闪烁,大大小小的采沙船布满水面。远处是开阔的水域,水上有零星的岛屿。公交车开下桥时,广播里响起“下一站,水灵站。”一个青年男人提着深蓝色行李箱从公交车中部向后门走去,青年男人长得高鼻、细眼、瘪嘴,一脸穷酸的样子,他把行李箱放在腿旁,站在门前抖着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口罩,口罩很新,反着白亮的光,青年男人并没有把口罩直接戴在脸上,而是握在手中。车停了,青年男人下了车,站在站台上四处观望。车开动时,陆浩扭着脖子,视线还停留在青年男人的身上,他无聊地想知道青年男人到底会不会把手中的口罩戴上,最终,他看到青年男人在离开站台前把手中的口罩扣在了脸上,陆浩的好奇心得到满足。
“看什么呢?” 蒋梦舟悄悄地询问,仿佛害怕被人听到。
“看人戴口罩。”陆浩平静地回答。
“戴口罩有什么看的。”蒋梦舟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们应该也买几个来戴,你看前面还有两个人也戴着口罩。”陆浩注视着前方,淡然地说道。
蒋梦舟顺着陆浩的视线向前看去,她自信满满地说道:“那两个人肯定也是感冒了,给你买几个来戴还差不多,我又没感冒,不用戴。&34;
“戴口罩可以预防传染。这次流感是新型病毒,传染性极强,过一阵子口罩可能都买不到了。”陆浩语气坚定地说道。
“口罩都买不到,不会吧。”蒋梦舟疑惑地说道。
“你得相信我。”陆浩歪着头,言外有意地说道。
蒋梦舟也学着陆浩的样子,歪着头看着陆浩,然后调皮地从嘴里挤出两个字:&34;不信。&34;
陆浩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窗外。
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广场中心的椭圆形小型音乐喷泉。水流从错综复杂的水管中喷涌而出,形成各式各样的水柱,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有时宛如盛开的花朵,有时又像少女的舞裙,水花四溅,响声不绝。广场上的绿女红男熙熙攘攘,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混在黏浊的空气里,飘向远处。他们全然不知大疫即将到来。
蒋梦舟和陆浩在人群的缝隙中穿梭。蒋梦舟在一个小店前停下脚步,陆浩走过去,看到黑底黄字的招牌上写着“重庆特色小面”。两人推门而入,店里却空无一人。这使陆浩开始怀疑这家店菜品的味道。蒋梦舟找了一个离入口最远的桌子坐下,旁边是一扇落地窗。精干的女店员过来招呼,从她的主动性和亲切性,推测她一定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兼店员。女店员指着菜单上第一行的位置说:“重庆特色小面就是我们店的招牌面。”她用着家乡话的腔调说着普通话,虽然陆浩和蒋梦舟都没完全听懂,但他们理解了她的意思。两人都点了招牌面,又点了两盘小菜。
女店员拿着菜单刚转身离开,蒋梦舟就神秘兮兮地向下探着头,压低嗓音说道:“我来过这家店,味道还可以。”她的神态像是说这家店的坏话,怕被女店员听到一样。
陆浩回头看了一眼女店员的背影。回过头时,蒋梦舟正在诡异地笑。陆浩也笑了,顺势向窗外看了看。窗外不远处是一个公交车站,一辆两节车厢的公交车驶进站,车上下来一群乱哄哄的乘客,他们急促地向四面八方散去,只有两三个人焦急地站在站台上东张西望,也许是在等人,也许是在等换乘其它路公交车。
“哎,最近戴口罩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蒋梦舟注视着公交站,感慨道。
“我没骗你吧。”陆浩信心满满地接着说道:“这次的流感与以往的不一样,到后期会变得很严重。”
“很严重,有多严重?” 蒋梦舟充满了好奇。“你来说说看!”
陆浩摆出了“嘘”的手势,示意她小声些。
蒋梦舟立即紧张地左右张望,店里明明空无一人,她却夸张地吐出一口长气,看向陆浩。
陆浩抬起头,故意向玻璃门入口望去,一个年轻妈妈正在拉着玻璃门,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进店。小女孩进店后,随便选了一个座位坐下,妈妈的表情显然对这个位置不太满意,她瞥了陆浩和蒋梦舟一眼,发现这边有人,于是坐到了小女孩的对面。蒋梦舟看到陆浩的表情,迅速扭过头,看了一眼妈妈的背影,又迅速转过脸盯着陆浩假装严肃地低声问道:“又是一个漂亮的妈妈?”
“不是了。”陆浩故意烦躁地答道。蒋梦舟顽皮地笑了笑。
“哎,对了。”陆浩突然想起刚才的话题。他也压低了头,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次流感后来被称为非典型肺炎,简称非典,英文叫sars。它的传播力极强,无药可治。死了很多人。”
“啊,那么恐怖?”蒋梦舟夸张的表情有点半真半假。“那后来怎么样了?”她追问道。
“后来啊,后来疫情控制住了呗。”陆浩抬起头,一脸轻松地说道。
“那是怎么控制的?”蒋梦舟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皱着眉低声地说道。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还在国外。但听家人说,控制的方法就是发现病人就把病人隔离起来。那时所有的娱乐场所、公共浴池全部关业。各地设路卡,发现有发烧的疑似病人决不放行。”陆浩认真地说道。
“发烧。”蒋梦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地说道:“你不会是得了非典吧?”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担心的成分,更像是在吓唬陆浩。
“不会,得了非典会持续发烧。我的烧昨天就退了。”陆浩认真地解释道。
“那你明天还得再打一次吧。昨天医生和我说要连打三天。”蒋梦舟平和地说道。
“你看我明天还能打吗?”陆浩伸出双手,手背的淤青一大片,颜色比之前更深了。“再说,我觉得已经好了,明天在吃点药就行了。”
“可以打胳膊呀,还是在打一次吧,巩固一下。”蒋梦舟劝着陆浩说道。
打针也需要巩固吗?陆浩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嗯,好的。”
此时,一个女店员端着托盘从厨房的帘子里钻出,她先在年轻妈妈桌旁停下,端下一碗面又递给妈妈一个小空碗,然后朝陆浩和蒋梦舟走来。陆浩估计这三碗面一定出自同一锅。女店员把剩下的两碗面放在陆浩和蒋梦舟的桌子上,刚刚转身离开,蒋梦舟就弯下身子,看着陆浩说道:“一个漂亮的女店员。”陆浩撇着嘴,瞟了蒋梦舟一眼,顺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比想象中的好吃。陆浩点了点头说:“味道不错。”
“不错吧。”蒋梦舟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吃过午饭,来到公交站时,站台上的人比来时多了很多。一辆公交车从远处开来,还没进站,一群人就冲了过去,公交车放慢了速度,那群人就像一群蚂蚁围在一块巨大的食物上一样围堵在车门口,公交车慢慢移动,那群人也随着移动。当公交车停稳开门时,围在门口的人们你推我搡地用力地往车上挤,仿佛逃命一般,其实他们真实的目的只是想抢个座位坐下。蒋梦舟和陆浩上车时,车上已经挤满了人,挤过人群,在后车门附近,两人找到了可以容纳自己的空隙。车厢内闷热难耐,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
挤下车,公交车冒着黑烟,吃力地向前驶去。陆浩看着远去的公交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多年未体验过如此拥挤的公交了。回过头,发现蒋梦舟也一脸的疲惫。
“这趟车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蒋梦舟脸上带着疲惫说道。
“上趟公交车坏在路上了。这班公交车竟然承载了两班公交车的乘客。”陆浩感叹地说道。
“噢,怪不得的。”蒋梦舟如梦清醒般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回过神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交车上的人说得,就站在你身后不远处靠窗的那个青脸大妈和她旁边另一个大妈抱怨时我听到的。”陆浩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我怎么没听到。”蒋梦舟眨了眨眼睛,抬头跟了上去。
“晚上五点半下班吧?我来接你。”陆浩边走边说道。
“啊,你们五点半就下班,太爽了吧。”蒋梦舟感慨地说道。
“嗯,你们不是吗?”陆浩侧过脸问道。
“不是啦,六点。”蒋梦舟沮丧着脸,伸出手比出个六在陆浩面前晃动着。
“嗯,不是同一个老板吗,怎么后来发善心了。”陆浩皱着眉,纳闷地说道。
“是叫徐晶喽!”蒋梦舟似乎想在确认一下。
“是呀。”陆浩点了一下头,肯定地答道。
“那没错,她怎么不现在发发善心呢?”蒋梦舟一脸无奈地说完向前走去。
不经意间,两人已经快走到工厂门口。
“我六点来接你。”陆浩叮嘱道。
“那你下午干什么?”蒋梦舟看着陆浩的脸问道。
“我,我就到处转转。”陆浩用下巴在空中绕了个圈说道。
“要不,你直接回去休息吧,你还生病呢,多休息一下。”蒋梦舟看了一眼回家的方向。
“不了,就在这儿附近转转,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浩坚持地说道。
“噢,那你也小心,注意安全。”蒋梦舟低下头看着地面说道。
“嗯好,下班见。”陆浩说道
“下班见。”蒋梦舟转身向工厂走去。
陆浩转过身向蒋梦舟相反的方向走去时,回想着刚才与蒋梦舟的对话,他感到两个人完全不像刚刚认识,倒更像多年的情侣。
陆浩漫步在人行道上,天空清澈透明,像一片平静的碧海。斑驳的树影不时在他的脸上闪过。一辆绿色的迷你小轿车尾部冒着青烟颠簸地行驶在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上,宛若一只初生的海龟,踏着白色沙滩奔向远方的大海。它的身后,一辆重型卡车像一颗黑色的炮弹从远处呼啸而来,卡车离小轿车很远的距离就开始鸣笛,小轿车似乎提了速,但比原来的速度快不了多少。卡车并没有减速,司机烦躁地一直按着喇叭,在快要撞到迷你小轿车尾部时,猛打了个方向从绿色迷你小轿车侧面急速飞过。陆浩为他们捏了一把汗,看着远去的迷你绿色小轿车安然无恙和早已驶出更远的几乎消失的大卡车,陆浩继续前行。
午后的天气是变幻莫测的,没过多久,瓦蓝的天空上不知从哪儿飘来零零散散的乌云,乌云匆匆游动,在远处翠绿的山坡上映出游动的巨大阴影。一只白色的脏狗在路边的草丛里扑腾着,好像在抓什么东西,也许是老鼠。一只灰色的蛾子被狗惊起,懒洋洋地飞着,越飞越高,飞到树梢,躲藏在稀疏树叶里。叶子瑟瑟抖动,缝隙中闪着耀眼的光。陆浩感到鼻子痒痒的,眯起眼,皱起眉,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腰弯得像虾米,眼睛里噙着泪花。抬直腰,泪眼迷蒙中,他看到有几个行人停下了脚步用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然后走到他附近时,画了个弧形避让开。陆浩看到他们警惕的样子,自己心里也突然没了底,他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嘀咕着:“还好没发烧。”
走过街道,穿过小巷,陆浩漫无目地地闲逛着。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每走一段路,他都会把眼前看到的和自己记忆里的对比一下。令他惊讶的是,就连这样一个偏僻的城郊,在短短几年后也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走了多久,陆浩感到两条腿又酸又胀。他在一条小河旁停下脚步,河边无人,他蹲坐在河边的石墩上,下垂的柳条拂动,不时摩擦着他的肩部和头部。他感到不舒服,起身走到河边,顺手捡起一块扁平的圆石,他侧身,一条腿伸出,一条腿支起重心,向后斜歪着身子,右手在空中平行地来回画着弧线。刹那间,圆石脱手而出,啪啪啪,石头在水面上轻盈跳动,溅起一朵朵水花,陆浩用同样的方法又丢了几颗,短暂的兴奋转瞬消散。河水奔驰,河面上荡漾着金钉般的星影,眩晕感袭来。陆浩伫立在河边,望着奔流的河水,恍恍惚惚感觉一切都像在梦中。一瞬间,他的想象力展翅飞翔。自己仿佛真的长出了一对翅膀,飞翔在白云之间,他低下头,高山、峡谷、小溪、湖泊尽收眼底,冷风拂面,他振动着双翼向更高的地方飞去,越过云烟,看到炙热如火的太阳,霞光刺痛双目,闭上双眼,合并双翼,他像鲣鸟从高空扎入水中捉鱼一样,向下俯冲着,他感受着速度给他带来的快感……
青蛙悠然地蹲坐在荷叶上,两条强壮的后腿一蹬,弹射下河,激起一圈水花,发出噗通一声。这轻微的不和谐声音,像是一道穿越时空的指令,将陆浩从虚幻的梦境中拉回现实。他睁开双眼,再次听到溪流潺潺的柔声、微风轻拂的细语、柳枝摇曳的摩挲,以及男人和女人间轻松的谈笑声。他抬起头,金黄的太阳正慵懒地下落,如同一位艺术家,挥洒万道金光,将万物镀上一层金色。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像是仙女的丝带,轻轻摇曳。白烟下是一排排整齐的红砖瓦房,瓦房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窗,一闪一闪反射着耀眼的光。一群被阳光涂抹成金色的白鸽紧贴着小房子过,鸽哨吱吱作响,它们绕着圈子,飞走了,又飞回来,鸽哨声忽远忽近,仿佛摇动的钟摆,听起来让人感到不舒服,不远处,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悠闲地向陆浩走来。男人说着什么,女人在哧哧地笑。
暮色如浓郁的葡萄酒浆,陆浩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工厂门口,心中满是焦急。工人们进进出出,如同勤劳的蚂蚁。时间已是不早,但蒋梦舟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今天工厂的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侧门微微开启。
陆浩焦急地走了过去,惊奇的发现门卫室里竟然多了一个看门的老头。他的头发黑白相间,粗硬得如同狗毛,直竖起来。鼻头如山楂,青色嘴唇里一口恶心的黄牙,眼睛一大一小,冒着幽幽的绿光。他两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佝偻地坐在那里,犹如一条看门的老狗。他旁边放了一个破旧的带盖的搪瓷茶缸,盖上停着一只庞大的苍蝇,它正在懒懒洋洋地趴在那儿,时而振动两下翅膀,时而抬起纤细的脚,擦拭明亮的眼睛。
“大爷,我进去找一下蒋梦舟。”陆浩走过去客气地说道。
老人狰狞的脸上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压低眉,撇着嘴,上下打量着陆浩,然后微微侧过脸去,在他的嘴角里挤出几个抑扬顿挫的字。“不行,外人不得进入”
“那你能给我传个信,说有人在外面等她吗?”陆浩依旧客客气气地说道。
老人斜着眼看着自己旁边的搪瓷茶缸。慢慢吞吞地拿腔拿调地又说了几个字。“不行。他们在开会。”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像极了电影里文革时期的领导。他突然发现了那只停在盖上的苍蝇,举起树根一样的爪子,挥舞着。苍蝇乱糟糟地飞起后,冲着陆浩飞了过去,陆浩一侧身,耳边划过嗡嗡的声音。陆浩无可奈何只好转身离开。
陆浩站在工厂门外,抬头看向阴沉的办公楼,二楼的灯光仍在亮着。他只能在这里等待。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从工厂大门走出,陆浩像看见救星般,赶忙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你们认识蒋梦舟吗?她还在开会吗?”
走在前面的女人转过头去询问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稍微打量了陆浩一下,回答道:“哦,她已经去机场接客户了,下午就去了,还没回来。”
“哦,谢谢!”陆浩礼貌地感谢着,两个女人微笑了一下,与他擦肩而过。他抬头看向二楼的办公室,那里依旧亮着灯。他转身看着两个女人远去的背影,思绪变得有些混乱。他心中充满了疑问,是该回去还是继续等待?蒋梦舟是否还记得他们的约定?她何时会回来?还有,蒋梦舟回来时是否会先回到这里?
他开始来回踱步,心中不由自主地朝着坏的方向想,越想越极端,仿佛第六感在告诉他,今天就是蒋梦舟受害的时刻。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着急。他不能再只是站在这里等待,决定先回蒋梦舟的住处看一看。如果她还没回来,他就打算在回去的路上来回徘徊,希望能遇到她。陆浩迈开步伐,满怀焦虑地向蒋梦舟的住处走去,他知道目前自己只能做这些,其他的事他什么也做不了。
陆浩匆赶到蒋梦舟的住处,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如同他空荡荡的内心。他焦急地冲出门,再次奔向工厂。白天闲逛时,陆浩发现去工厂的路不止一条,他从一条路走去工厂,从另一条路返回家,来来回回地走着。他希望蒋梦舟能马上出现在自己的前方,期盼一切都能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