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七话，2）今生但愿无别离
小夭骑着父王给她留下的玄鸟来到南海，将玄鸟打发走，只身跃入茫茫大海。
她并不记得路，全凭血脉的指引。一路的冥冥追寻，终于又见到了那座璀璨夺目的宫殿。
鲛人首领熏早早的感知故人的到来，领着一行鲛人列队欢迎，用最庄重的礼节来欢迎她，且早早的备下了珍馐美酒。
上次因璟的缘由谢辞了熏的一番好意，如今再无其他缘由，小夭欣然接受熏的热情相邀，况且，小夭也需要醉梦一场。
在这个相柳出生的大海，相柳熟识的故人，小夭很想与他把酒畅聊，她想靠那个九头海妖近些，更近些……
一众海族对她敬重无比，纷纷前来敬酒，小夭来者不拒，宴席上海族感念海妖王的大恩，细数他为海族做过的那些事情。说到动情处纷纷悲泣不已，哀怨动人的歌声延绵不绝。还有女鲛人怕她伤情，贴心的唱着相柳教他们的那首轩辕山名谣。
唱的小夭眼眶通红，心阵阵绞痛，压抑不住的相思化作琼浆，杯杯入口，灼烧着胃也烫伤了心……
宴席已到了尾声，宾主尽兴。
侍女们上前搀扶那些烂醉如泥都不忘哭泣的海族，交给各族家人将其带走。有些重情的海族还不忘跑上来拉着小夭的手痛哭一场，被其族人强行拉开，其族人频频传来歉意的眼神。好在小夭不是个计较的，更何况，有人对相柳念念不忘，她开心还来不及。又在不知不觉中以妻子的身份，频频向其表示感谢，感谢他们记得相柳……
好一番折腾，有着7分醉的小夭稍稍清醒了些。宴席上，仅剩她与熏了。
正觉尴尬之际，熏喝了口酒，愁畅的絮叨着曾经。
“海妖王因为是天地间唯一一头九头海妖。没有族群，虽然没有海族追杀，但从小在海里也是受尽欺凌、排挤。所以无奈之下他才被逼上岸，才会被人骗去死斗场。才会遇到共工，被恩义所累，坐那劳什子军师几百年，最后战死，尸身化成血，尸骨无存。”
熏似是歉疚，又似是不平。收到动情处，重重的将酒杯砸在桌上。
“他多么潇洒不羁的性子，谁能想到他做那劳什子狗屁军师一做就是那么多年。”
〔是啊，谁能想到洒脱肆意的九头妖那么固执〕心头苦涩，入口的甘醇愈发苦涩，却仍一杯接一杯。嘴里苦了，心就没那么苦了吧……
“在他式微之时，欺负过他的海族不知凡几，可他从未有过一丝计较。那些之前欺凌他的海族刚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发现，他真的是坦荡无襟的君子。更加对他顶礼膜拜。
他就是这样，别人待他不好他不计较，别人待他一分好，他必百倍千倍偿还。”
〔他便是这般性子，否则自己怎么会甘心自欺欺人那么多年〕小夭心里赞同，却并未打断。拿过一旁的美酒，一杯接一杯的往里灌。
“你们神族人族封王都是强者一人掌握生杀大权，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可我们所有海族尊他为王，是因为他愿意无条件庇护我们，庇护弱者。当初我们鲛人族被你们神族肆意捕杀，差点屠戮殆尽，遭遇灭族危机。还是他什么都不顾解救了我们所有族人，自己身受重伤却只字未提。
他虽为王，从不对我们提任何要求。能被他所需要而驱使，你不知道是多大的荣光。听说他为了筹集粮草费心心思，甚至去做杀手。
海里珍宝无数，随便一两件都能顶一两年的粮草，可他从始至终从未索要过。只有那一年，听说是为了心上人打造弓箭，要了许多至宝，却也不是白要。每一个给了珍宝的海族，他都会为其做件价值远大于珍宝的事情用于置换，从不肯亏欠一分。”
〔那，是为了我啊。原来那些奇珍异宝那么难得，他，又为此付出了什么？！又受了多少伤〕明明早已能在海里呼吸自如。小夭却有种深海溺水般窒息，闷得胸口疼痛不已……
……
小夭就着熏聊着相柳的往事，也不搭话，美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此时已是迷醉之际。
“上次与你同来的那个高等神族，心眼太多，你同他离远些，莫遭了算计”
熏看着她，欲言又止踌躇良久。虽是一介妖族，但从不屑背后论他人是非。终抵不过心里那一点担心，硬着头皮说道。绝不是为了故人鸣不平！
“都说鲛人聪明通透，可勘破人心。熏你更不愧为鲛人首领。他虽诸多算计，从无害我之心，却也让我甘愿自欺欺人，与挚爱分离。”
故人旧地，得遇故人， 酒入愁肠杯莫停，纵是千杯不醉的小夭也意识混淆，迷迷糊糊的应和。
“可悲，如今勘破太晚，世间已无我的九命相柳”
一语落毕，意识彻底混沌，双手前推，玉瓶玉盘接连落地，美味佳肴化为一地碎片，头轻轻侧覆于桌上，左手收回，垫在脸颊下。
十年了，她终于放心让自己醉梦一场。
“睡吧，愿你得一场美梦。”相柳眷恋缠绵的看着小夭，轻声微语的轻哄着……
古来相思从无解，唯有一壶酒，勉以慰风尘。
沉沉醉梦中，
杏花将歇，桃花初绽。满池桃林，绿映掩微红。
一袭红衣白发，面泛桃花，眸含春水，缓缓走近。
沉醉于心上人美梦的微醺中，桃香的春气伴着清风微微徐来，
“小夭，我的娘子，此生，我许你一世红尘，如意郎君，儿孙满堂。”
九曲红尘外的缥缈仙人，贪恋凡尘情爱，甘愿沉沦凡尘，化为俗人，与卿共享万丈红尘。
万籁无声，疏星耀圆月。
幽深的极东之海，无数不知名的海底生物组成五彩霓虹，围着洁白的大海贝炫丽闪烁。
海贝内，一对心意相通的眷侣抵死缠绵，落在榻上的红衣白发彼此纠缠，不分你我……
居于市井，幽深长巷，背靠山海。
朱漆大门，青砖红瓦的两进院落，温馨淡雅。
庭前花叶掩映，树下一方圆石桌，摆着茶具，茶香袅袅，白衣银发，缥缈仙姿的一对璧人，素手相执，共赏浮世茶香，共品人间烟火色。
白日，凭栏春水赏花，尘烟袅袅。看浮云吹作雪，品世味煮成茶。
清粥小菜，三餐四季，人间烟火。浓茶烈酒，佳人相伴。不亦快哉！
夜晚，素手相执，携酒共往，或林深高树梢上；或红尘熙攘的街巷；或漫天烟雨的河畔；或脂粉香溢的歌舞楚馆；抑或水天一色的海上；共赏一轮明月。
情深微醺之时，品一品潋滟春色，尝一尝软玉温香。
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有凉风冬听雪。素手相执，从未相离……
极北之地，天地同色，唯余雪白。万物寂静，素手携君，赏天地最美的雪。
相柳伸手揽过身侧佳人，凉唇覆额上，浅笑盈盈，掩盖眷恋不舍。
“我欲为你寻一枝桃花，兼雨兼春。可极北无春无雨，亦无桃花。”
“无妨，我有你足矣”
小夭心满意足，任这红尘美景，浮世繁华皆过眼不过心，此生所求，唯此刻拥她入怀之人。
“小夭，我要离开了。放下我吧，愿红尘美景伴你同行，余生皆是美梦 ”
怀中相柳渐渐消弭……
小夭急急的向前一扑，扰了一池春水，惊了一场美梦……
大梦一场，深海不知岁月，今夕何夕，得见良人。
何以解相思？一场春水美梦，足以藉浮生。
美梦一场，翩然幡醒，悄然遁去，无人再觅踪迹。
从此，世间再无白衣银发缥缈仙人，再无九命相柳，亦无西陵玖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