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螳螂捕蝉
“程湛，我现在可以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我幸运。”我跟他慢慢讲述大学同学聚会那天的惊险一幕。
“如果不是高跟鞋卡跟，我已经被高空坠落的钢化玻璃砸死了。我也是父母呵护用心养大的，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望着我，神色纠结，我知道，他在挣扎，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洞悉一切，他什么都知道。
“想杀我的人，是程俊义，对吧？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你在地铁站袭击我，三番两次害程澈，阻止我们调查方婷婉的自杀案，我以为你在保护自己，但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程俊义，马凤心是程俊义杀死的，方婷婉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我说了多少次，方婷婉是自杀，她自己跳下去的。”
“如果是纯粹的自杀，你何必多此一举，费心费力做那么多事？而且，我知道，她不会自杀，我坚信！！”
他烦躁地揉着一头乱发，眉头紧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他看到照片，惊诧地瞪大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婷婉跳楼的那天晚上，夜深人静，大家都在沉沉的睡眠中，但其实，黑暗的夜里，对面楼的天台上，有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背着父母，偷偷来到楼顶。”
“他是一个自闭症儿童，非常喜欢天文，那天夜里，他同一时间来到楼顶天台，用天文望远镜观看空间站，空间站那时恰好途径楼体可视的方位，从全程六七分钟。”
“他用自己的数码相机拍摄留念，无巧不巧，在跟踪拍摄空间站移动轨迹时，把当时处在东北方向的楼体天台也拍了进去。”
照片后期经过特殊的光色处理后，可以看到一个女人背部朝外，站在天台边缘，双臂伸开，背部后仰，即将坠落。而离她七八米远的消防水箱旁，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冷眼旁观。
照片做了放大清晰化处理，可以清楚看到男人的样子，乍一看，他确实非常像程湛，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并不是程湛，个子矮了一些，他明显化了妆，看起来年轻很多，穿着程湛的衣服，戴着程湛的胸针。
“我在天台上找到流光扇叶的胸针，程澈说那是高仿的，所以我潜意识里认定当时躲在天台水箱后面的人，就是你，程湛。其实并不是，是程俊义穿着你的衣服，戴着你的胸针，化妆成你的样子，那晚跟婷婉见面并用恶毒的言语刺激她，逼她跳楼的人，是程俊义。”
他无奈地笑笑，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才注意到，年轻的他，两鬓竟然有了很多银发。
“那晚，我接到婷婉的电话，她说想跳楼，我特别担心，我才知道，我根本无法去恨她，我做不到，无论她怎么伤我，我都无法恨她怨她。那晚，我爸也在。
“我要去找她，想告诉她，她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哪怕做程澈的影子一辈子，我也愿意一直守护她。但我爸不让，我们的事，他都知道，我这两年的痛苦挣扎，他都看在眼里。他说婷婉是魔鬼，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这样痛苦。”
那晚，程俊义和程湛父子俩个第一次争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方婷婉，你不会知道程澈，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家齐，爸爸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家齐，就是希望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你妈妈不在了，我只有你了……”
“爸，我答应过您，不会找程家认亲，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儿子，您就放心，我陪您安度晚年，给您养老送终……”
“可是你的心已经动摇了，你在纸上写了那么多‘程湛’，你想改名字叫程湛，对吗？一个程澈，一个程湛，这就是骨血的力量啊。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你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爸爸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
“这和婷婉没关系，程澈是个大企业家，哪里都有他的新闻，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在电视、手机里看到他的。爸，我爱婷婉，她要自杀，我得去救她。”
“自杀？开什么玩笑，你又骗我，找个理由去找她，她都不爱你，只是把你当成程澈的替身，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她真的要自杀，要跳楼……”程湛一边说一边穿衣服，但话说一半，突然被程俊义打晕了。
“我醒了以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了，我躺在床上，我爸坐在床边，他告诉我，方婷婉已经跳楼自杀了。我不信，无法相信，我要去见她。”
“家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早对方婷婉动了杀心，不仅因为她把你当成替身，轻视你的感情，一次又一次戏耍你，让你痛苦不堪，还因为她这个女人，跟你妈一样，水性杨花，对感情不忠诚。”
“爸，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吧？”
“我没疯，我比你清醒，比你看得透彻，方婷婉不仅喜欢过程澈，她还有别的男人！！”
“我不想听，爸，我今天必须去见她，活我要见人，死我要见尸，别逼我跟您动手！！”
“程家齐，你是不是犯贱，我的话你听不懂吗？她不爱你，她只是把你当个傻子玩弄，她只爱她自己，对待感情，非常随便，我亲眼看到，她和一个老男人拉拉扯扯，关系亲密，这种女人，就算你们在一起，她也会红杏出墙，背叛婚姻，她跟你妈一样，该死！！我不能让她祸害你一辈子！！”
“什么老男人……”
“跟程澈有些像，她可能就喜欢你们这种长相的男人……”
“她有个不错的忘年交，是程澈的二叔，你说的人可能是他，他们就是朋友，一年聚几次，聊聊艺术创作。爸，婷婉是个画家，具有文艺气质，思想开放，这不代表她随便，我相信她，如果她对待感情随随便便，还会因为对程澈爱而不得而痛苦吗？”
“她和那个老男人，肢体接触时的感觉……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我是过来人，还能看不明白？”
“爸，您别拦我，求您了，让我去看看她，我这辈子，第一个爱的女人，就是她，也会是唯一爱的女人，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好好告别……”
程俊义早就对方婷婉起了杀心，偷偷对我们租住小区的环境做了细密的勘察，从居民的闲聊里知道小区物业不作为，隔壁楼的监控坏了很久，没人修理，两栋楼之间有连接板，存在很大安全隐患。
他想着寻个机会把方婷婉骗到天台，趁她不备，把她推下楼，伪装意外坠楼身亡。那天晚上，方婷婉给程湛打电话，说要体验高空坠落的快感。那时，程俊义觉得机会来了。
他把程湛打晕后，戴上手套鞋套，从隔壁楼爬过去，躲在天台水箱后面，不久看到方婷婉走上天台，来到楼体边缘，但迟迟没有跳下，似乎还在犹豫挣扎。
他把自己打扮成程湛的样子，晚上光线不好，离得又远，他模仿儿子的语气口吻，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绝情、恶毒的话，羞辱她一辈子没人爱，他想，如果方婷婉还是犹豫不决，他就直接推她下去，结果方婷婉最后还是自己跳了下去。
他从天台水箱后面逃离现场，那时胸针卡扣弹开，落在地上。他没有注意到，又从连接板爬到隔壁楼，迅速离开了。
“程湛，谢谢你这次说了真话。”我说。
“证据在这，也容不得我再狡辩。”他摇摇手里的照片，无奈地苦笑。
“没有照片，它是假的……”
“你说什么？”
“自闭症少年，天台拍摄空间站，拍照留影，全是杜撰的，我编的，照片也是假的，是我自己找人技术合成的。”
“怎么会？照片里确实是我爸，他穿的确实是我的衣服。”
“程俊义走失的那天，我跟程澈去你家，还记得吗？你魂不守舍，他在你家转了一圈，偷偷翻了你的相册，拿走了一张程俊义的照片，偷偷打开你的衣橱，发现有一套衣服上有胸针压痕，流光扇叶形状的压痕……”
“所以，你们拿着这些‘素材’，合成了一个假照片来套我的话？？”
“程湛，我说过，你不是个坏人，相反，你很重感情，对婷婉，对养父……你不该替别人承受罪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螳螂已经触电身亡，结束了自己可怜可悲又罪恶的一生，那只隐藏在背后的黄雀，我一定要继续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