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口蜜腹剑
从律所出来，已经华灯初上。
街上有春节的气氛了。
虽然很累，但律所发了年终奖，也算是对一年辛苦工作的犒劳。
我走进一家地下大型超市，购置年货。
付鹏宇来电话了。
“警察找到了快递员，查询了他的手机，在事发当天的凌晨，有一笔微信转账记录，转账数额很大，并查到了付款方的微信昵称和头像。警察通过微信客服，查到了对方的微信号，进而查出他的身份信息。”
“什么人啊？”
“经调查，这人叫崔中，是江慕霖的远房亲戚，关系不算亲近，原来在4s店工作过，后来犯事被开除了。”
“4s店？他肯定懂汽车的维修、零配件方面的知识，完全具备在车里动手脚的能力。”
“警察查到他的住址，找他问话，询问了事发当天凌晨和前一天，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他说他一直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警察调取了他家附近的监控，发现他在说谎，事发前一天早晨，他就出门了，事发当天晚上，他才回家。”
“从时间上看，完全对上了。”
“但他矢口否认，说他记错了，是出去了两天，被开除后心情烦闷，一个人四处转转。”
“这个崔中，够狡猾的，只说四处转转，不说具体地点，警察也没法证实。”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新买的智能手机，内置了定位服务，并且在摆弄手机时糊里糊涂开通了访问权限，开启了定位服务，警察拿着他的手机，通过地图软件查询了他的行动轨迹，证实他去过w市的翠竹园街道。”
那是爸妈家小区所在的街道。
“在警察逼问下，他终于承认了作案事实，是他在我的车里动了手脚，破坏了刹车系统。”
“谁指使他的？”
“据崔中交待，指使他动手脚的人是江念非，至于江念非又是受谁指使，咱们心里都清楚。”
我的推测完全正确。江慕霖憎恨程澈，趁着江念非探监的机会，让他动手对程澈实施报复，江念非找到了曾在4s店工作过又被开除的崔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人是支唤不动的。
我想到杜咏欣，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她继续蒙在鼓里，被这个伪善的、品行不端的男人欺骗。
我当即拨通了杜咏欣的电话。
“喂，远航？”
“咏欣……”
突然，我被人从背后死死捂住口鼻，发不出一丝声响，挣扎的时候，手机也从我的手里滑落。
我所在的位置在去往地下超市入口的僻静通道，过往的人非常少，我被劫持的一瞬间，过道上没有人。
我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不足一米高的小阁楼里，这小阁楼是拿来做储物间的，堆放着很多废旧物品，布满了灰尘，十分呛鼻子。
江念非终于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在我面前，他也没有再继续伪装的必要。
他坐在我对面，昂着头，板着脸，目光充满傲气，这个人，随时随地端着他的自尊心，其实内心极度自卑。
“警察查到我头上了，我也算名人，不可以闹出丑闻的，只要程澈不再追究，自动销案，让警察不再追查，我就放了你。”
“你是受了江慕霖的指使？”
“对。”
“程澈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答应江慕霖，去害他？就因为你们是亲戚，你收了他的好处？”
“他把我养大的，跟我亲生父亲没有两样，我怎么能不听命？”
“你们差点害死我们，车子如果不是坠落河里，而是坠落悬崖，我们必死无疑。程澈被你们害得失去记忆，总经理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这不就是我叔叔的意图吗？算我对不起你们，但看在杜咏欣的情面上，你们放我一马，我的‘云上漫步’音乐会马上就要举行了，我走到今天，真的很难。”
他的语气趾高气扬，丝毫没有恳求的口气，提到音乐会，那种孤芳自赏、自恃清高的感觉，完全不加掩饰，这恰恰是内心极度自卑的反应。
“你真的爱杜咏欣吗？”
“什么意思？”
“你喜欢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家庭背景、财富地位？跟她在一起，她的综合实力可以帮助你的事业达到巅峰，可以让你的名气响誉全国。”
他笑笑，说:“这矛盾吗？我爱她，就是爱她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的金钱和名位。当今的社会，艺术早被有钱人垄断了，穷人谁玩得起艺术，谁会拿解决温饱的钱买一张票来听我弹钢琴？”
“可你在她面前，却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纯粹、高洁、脱俗，出淤泥而不染。”
“当然要迎合她的喜好啊，不然怎么拴住她的心，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说到底，你追求的所谓艺术，不过是你想获取经济利益和金钱财富的手段而已。你根本不配谈艺术。”
我突然想到婷婉，她那么热爱艺术，却也不能免俗，有着强烈的虚荣心。说到底，我们都是俗人，谁也做不到真正脱俗。
“随你怎么评价我，不重要。鹿律师，请你跟程总说一声，既往不咎，放我一条生路，我不会伤害你一根头发的。”
“你这是犯了故意杀人罪！你犯罪了，江念非！”
“你们不是没有死吗？！”
我真是无话可说。但为了保命，我不能刺激他，只能顺着他。我突然注意到他手腕戴的一款黑盘银边的表，它的表盘设计非常高级，表带材质也很特别，我会注意到它，是因为章曼筠醉酒去找程澈那晚，她胳膊上戴的是它的同款女士手表。
这表的品牌非常冷门小众，这个款式还是限量版，由不得我不多心。
章曼筠是江慕霖的情妇，必然也会时常接触到江念非，他与她，未必清白。
“好，我答应你。”
他拨通了程澈的电话。
“程总，您知道我是谁吗？”
“付鹏宇已经告知我坠车案的最新进展，你就是江念非吧？因为你跟崔中，导致我失去记忆。我听说，你是西园药业千金杜咏欣的男朋友。”
“您失忆了，但依旧头脑清晰，很好，我让您听一个人的声音。”
江念非示意我说话。我只能听命。这种人其实很极端，激怒他的后果，难以想象。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他比商宗哲，可怕一千倍。
“喂，程澈。”
那边沉默，片刻后，程澈沉稳冷静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江念非，这是我跟你们叔侄的恩怨，与鹿远航没有任何关系。”
“她是你爱的女人，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制衡你。”
“我失去记忆，她对于我，完全是陌生的，你拿她来制衡失忆的我，没什么意义。”
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老兄，你就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当着绑匪的面这么直接说出来啊，肉票失去利用价值，留着还浪费粮食，不如直接丢河里喂鱼。我还这么年轻。
想想老商绑架我那次，程澈是何等的心急如焚。果然，失忆了，没爱了。
江念非显然也没想到程澈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