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失东南亚：关于藤原的点滴回忆17

    我和藤原曾预测极端分子会先来几十人左右的小队进行试探性的进攻，常用手段当然是用火箭弹远距离攻击，可真当第一发火箭弹打到镇里时，在镇外侧警戒的战友根本来不及通知。

    随着火箭弹接连在镇里爆炸，浓浓的灰尘模糊了所有视线。好几次我感觉自己身处的房子就在塌方边缘，但我们仍旧死死把守着阵地，一旦极端分子进入镇里我们便可以按照既定作战计划对其实施打击。

    大约过了半小时，镇里的灰尘渐渐散去，我知道他们要进来了。藤原伏击的方向首先响起枪声，紧接着是持续不间断的交火。我透过窗缝向外看，发现已经有5名极端分子身处我们的包围圈，但射击视线并不算良好，显然他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可阿迪和小白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开了第一枪。

    我和大熊赶忙向突然暴露的极端分子射击，这样好分散射向阿迪他们的火力，可后续跟上的极端分子很快就发现我们身处的位置。我注意到一名极端分子迂回到我们楼下，我把枪口对准楼梯口，可并没有预料中的脚步声传来。我心念一声不好，随后看到一颗手雷被丢了上来。

    我立刻把大熊扑倒在沙发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几乎将我的胃再次震出血。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颗手雷滚到房间中央，紧接着破片再次摧残着整个房间。

    我看向大熊，发现他并无大碍，于是把枪口再次瞄准楼梯口。听到那警惕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时，我对着楼梯口的木质隔板疯狂地扣动着扳机。一阵寂静后我对大熊做着上屋顶的手势，准备开始游击战。

    屋顶摇摇欲坠，我们不得不尽快转移，又是几发火箭弹射向东侧的房屋，我担心藤原他们的设伏点已经被捣毁，可这种情形下我看不到任何战友，完全搞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

    几辆载满极端分子的越野车此时飞速驶入镇子，快得让我无法瞄准，我用对讲机呼叫影院里的人，让他们做好应战准备，随后继续和大熊向身后的房屋移动。大约过了半分钟我听到影院的方向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大股黑烟缓缓升起，应该是有车触发了地雷。

    又陆续歼灭几名落单的极端分子后，我终于在巷子另一侧发现了阿迪和小白，之前那两名警戒的战友也和他们在一起。我冲他们比划着缩小包围圈的手势，随后和大熊向影院方向跑去，如果极端分子接着使用火箭弹，影院内的人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身后仍旧不时地传出交火声，应该是藤原他们还在鏖战，大熊边跑边观察着身后，担心会有极端分子突然窜出来放冷箭。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会最先正面遭遇极端分子。

    在我们离影院还有两条巷口时，两名极端分子突然从我右侧的小路冲出来，显然他们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时间愣在原地。过了半秒钟，大家下意识地先选择躲避而并非射击。我靠在一面墙后，示意大熊悄悄从远端绕到他俩身后，随后我把望远镜伸出去，想透过镜片反射得到两名极端分子的大致位置，可一阵密集的火力压制让我不得不将身体往里侧了侧。我纵身翻进身旁的屋子，静静地听着脚步，过了一阵其中一名极端分子开始朝我原来所在的位置移动，并且投掷了一枚手雷。我趁着他分心时透过窗口射击，看到他没吭一声便倒了下去。可就在我酝酿着下一波的袭击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大熊的声音。

    “不许动！我说了不许动！放下枪！”大熊用中文声嘶力竭地向另一名极端分子吼着，端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可那名极端分子不但没有投降，反而把枪口对准大熊。我心想不好，立刻抬起枪瞄准那名极端分子，就在极端分子打算对大熊开枪时将他射杀。

    我赶紧将大熊拉到隐蔽的角落，随手抽了他两个耳光。我再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但此时不能再暴露位置，于是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大熊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表情扭曲地痛哭着，仿佛行将崩溃。我揪住他的领子努力让他振作起来，但目前看来没有任何用。

    大熊刚才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危险来形容，简直是愚蠢。在那样的情形下绝不可以心软，更不可以害怕，不然倒下的人就是他自己，而他的吼声也容易导致他暴露位置。

    “你他妈的给我呆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指着他的鼻子说，这样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最主要的是，不会给我们接下来的作战添麻烦，这种情况任何一个闪失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他含着泪点了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把他的手指重新放在扳机上，随后再次赶往影院与阿迪和小白汇合。

    本就破旧的影院此时已经千疮百孔，我看到主体放映厅已经彻底暴露在视线下，之前仅存的几面窗户也早就荡然无存。断壁残垣很好地将极端分子隐藏来，使人无法辨别他们的具体位置，我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把身上仅剩的一枚手雷扔向一辆越野车，试图吸引极端分子的注意，可出乎意料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却出现在我身后。

    是藤原。跟随他的人仅剩3个，想必其他人都已经牺牲。

    “你留在这里截断他们撤退的路，他们快坚持不住了。”他对我撂下这句话，然后带着人继续前进，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我重新找了一处隐蔽性较好的地点，精神高度紧张地盯着前方的路，如果他们选择乘车撤退，这里一定是他们必经之路。此时前方再次响起激烈的交火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我忍住前去查看的冲动，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果然如藤原所料，几分钟后一辆轮胎完全爆破的越野车载着零星几名极端分子狼狈地向我这个方向驶来。还没等我开枪，车头便溅起一阵血花，应该是周扬狙落了开车的极端分子，随即越野车偏离方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抛了锚。可我身边此刻没有任何帮手，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接近抛锚点，我记得车上大概还有4名极端分子，所以此时无比警惕。虽然他们不会恋战，但不排除会做困兽之斗。

    我看到一名极端分子被压在车下，嘴里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奄奄一息。他身旁还有一名极端分子，但大腿已经严重变形，在看到我过来时他正准备拉响手雷背心的引信，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脑袋一枪，然后继续寻找另外两个人。阿迪和小白此时赶到我身边，我示意他们去另一侧，自己则继续沿着现有路线检查。在一条小路的拐角处我发现了一名极端分子，可并没有击中他，我继续沿着墙体追逐，突然一阵子弹擦着我的肩膀划过，我下意识卧倒躲避，恍惚中注意到那名极端分子跑进一条死路。这时另一侧传来一阵枪响，我将对讲机声音调小仔细听着情况，确定阿迪他们已经将另一名极端分子击毙后，我快步追到路口，随后在拐角处呼叫支援。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听到死路里急促的脚步突然由远及近，于是本能地后撤身体，可还来不及举起枪就已经被极端分子扑倒在地。就在他要拉动手雷背心引信时我将他的右手死死按住。

    我们在地上扭打着，可之前的肩伤让我明白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太久，而一旦他拉响手雷背心我们将同归于尽。我的脑袋飞速地闪过一切可行的应对办法，最后决定放手一搏。我用左手继续控制着他紧握引信的手，然后迅速将右手抽出摸向腰间的手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对着他的脑袋扣动扳机。

    但是，枪突然卡了壳。

    我们同时愣住有半秒钟，然后我用枪托狠狠地敲击着他脑袋，却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身体，因为这种情况下一旦爆炸根本来不及躲避。但此时我的左手却越发地没了力气，慢慢地我看到他把引信越拉越长，心想这一次我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宁静，然后同我博弈的那股力量立刻消失不见。

    我迅速爬起身，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手雷引信，确定不会引爆后缓缓将引信塞了回去，随即腿脚一软再次躺在地上。我扭过头看向开枪的身影，发现是大熊时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望着天空失声地笑着。

    大熊依旧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我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看那具尸体。

    我起身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检查一下他的武器装备，有些我们可以用得上。”

    收拾完残局时已经接近傍晚，虽然看不到夕阳，但我猜此刻它一定是血红色。我们一共损失了7名战友，却歼灭了26名极端分子，周扬左腿的伤再次复发，血又渐渐渗透了纱布，可镇里的医生早就从这儿撤离，阿迪给他的绷带又紧了紧，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在距离镇子不远的草地为7名战友垒好石碑，有几名牺牲的日本士兵我甚至还未来得及知道他们的名字。小白给我们人的石碑前摆上用鲜血涂红的石头，上面画着五星红旗的图案，日本士兵看到后也在他们战友石碑前摆了一块，并用血点了个红点。原本跟随藤原执行任务的日本士兵只剩香川和小野二人，我见他们直到深夜还在挪动着极端分子的尸体，所有人包括其他日本士兵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意向，只有小壮过去好奇地嗅着。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我走上前问他。

    “为什么没必要？”

    “我是指下次他们再进攻时，根本会无视这种挑衅和警示。”

    “他们只会用自己的躯干将这堵尸墙越垒越高。”

    “我们只剩14人了，如果支援部队再不赶来，我们撑不到下次战斗结束。”我忧心忡忡地说。

    “那么就在这里战死，把鲜血和这里的土地融为一体。”

    我也曾设想过这样的情形，可说实话我不像藤原那样坚定，并非是我贪生怕死，而是一想到跟随自己战斗的组员，我便无法狠下心来让他们同我一起赴死。

    “我会同你战斗到最后一刻。”隔了许久，我这样对他说，心里却忍不住计划着绝境之时如何让大熊他们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