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去

    眼前是熟悉的屋顶，那灰白的颜色就像一座阴暗的牢笼，关了他们整整五年。他们曾一起躺在床上，豪言间要打破这令人压抑的灰暗。

    李啑呆呆地看着，只觉心中也是这般颜色，他们马上就能出去的，离开这处小屋子，离开这座囚笼，可如今只剩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他没有丝毫力气，甚至转头都做不到，只有复杂的思绪告诉他还活着，但他宁愿思绪也无力消散，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悲伤还是愤怒。

    “就这样死去吧，什么都不用想。”

    “不，不能就这样死去，你要为大哥报仇，要他们全部陪葬！”

    李啑脸色变得扭曲，他不该这么软弱下去，自复仇的念头升起，就越发不可控制。

    “杀死！”他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杀光他们，本来无力的手掌竟也死死攥紧，眼神中的杀机似实质般散出，冰寒刺骨。

    “咣当！”王二拿起托盘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好在还没离桌，其上的饭菜只是摇晃两下，并未洒出。

    李啑扫过去，赤红的眸子紧盯着王二。仅有的几分理智将他拉回来，心中的杀机顿时消了不少。

    王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过饭菜走来，他的神情有些低落，语气更是有着难掩的疲惫：“吃吧！”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王二神色有些扭曲，他抓过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李啑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片刻后王二缓了过来，他轻声开口：“只剩下十五个人了，再修养两天他们会把我们送去分宗。咱们都被下了‘控神符’，施法者一念即可杀死咱们，已经彻底逃不掉了。”他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如今他们的性命只悬在别人一个念头之间。

    “他们呢？其余十五人呢？”李啑激动起来，手紧紧地扯着王二的衣摆。

    王二知道他说的是哪批人，“他们都要由咱们埋的，你几天不醒，他再放下去可能要不成样子，我擅自把他埋到药庐的后院了。”

    李啑无力地松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连王二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一整个时辰间他都在痛苦中煎熬。

    “大哥死了，真的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啑回想起了那个夜晚，林虎曾这样说着，但他甚至没活过十年。李啑忍住了泪水，那没有丝毫作用，他会杀掉这些人，但不是现在。

    “十年，十年间我一定会让他们给你陪葬！”李啑眼神中满是坚定，无论此事多难，他都一定会做到。他撑起身子，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菜……

    一天过去，李啑已经能正常起身，这两天他们是自由的，在这处待了五年的地方，他们可以随意活动。但只要有脑中的“控神符”，他们在何处都不得真正的自由。

    李啑走进了药庐，自从刘老去世后，这处地方就荒废起来，后面医治问题如何他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自那天将师傅葬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祭奠一番，顺便将书房和摇椅打扫干净。

    李啑熟练地穿过前堂，来到了后院，这里所有的灵药他都收了起来，本来生机勃勃的院子，变成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平地，只有两个插着木牌的小土包。

    李啑看着新出现的小土包，只觉呼吸都慢了几分，心脏似有重锤敲过，痛彻心扉。整片天地都模糊起来，只有木牌上“林虎”二字格外清晰。

    “大哥……”李啑声音有些哽咽，只是眼中的泪珠早憋了回去，他早就决定不再流泪的，但看着自己“仅有”的两名亲人，他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道：“最后一次，只在你们面前，这是最后一次！”

    他跪倒在“两人”中间，哭得像个孩子，但十四岁何尝不是孩子呢？他又变得孤身一人了，在这处幽静的院子里，他大声地发泄着，悲伤，害怕，孤寂，迷茫……

    足足一刻钟后，李啑的声音弱了下来，他擦去了眼里的泪水，有些说不出的放松。

    “大哥，我会给你报仇的，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师傅，今后弟子就不能常来祭拜了，不过你们一起也能互相解闷。”

    “再来之日，就是他们的死期，我会把他们的头颅作为祭品！”李啑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他想说的话根本说不完，但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从他走出此地开始，就再不会有一滴软弱的眼泪！

    ……

    李啑坐在马车上，心中思绪万千，当年就是在马车上被运进来的，如今再坐马车离去，早已物是人非。

    虽然灵修的速度比马车要快不少，但却不能长久奔行。于是大部分时候出行还是要依靠牲畜，富贵些的人家通常都是灵兽拉车，而只是运些弟子的话，马车就够了。

    “走吧！”声音落下，三辆马车同时动起来，踢踢踏踏的声响伴着车轮的吱呀声，一路走远，徒留下几道杂乱的车辙。

    那天之后，李啑再没见过监使，最后一天他也只是交代了三名黑袍人，自己不知道去了何处。但这样也好，李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静地面对监使。

    李啑的目光透过窗口，那是笼罩了他们五年的外层“玉屏”，车里几人明显有些激动，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们终于是出来了，彻底地离开了那处埋葬血与泪的地方，而那里也同样埋葬了朝夕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