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淮绝唱 泪穿心伤
吱的一声,房门开了,将苏青青的思绪带了回来。
转过身来,惜婷已走上前来,对着苏青青微微眨眼,站在一旁。
青青知道马鹏来了,但她并未想好如何求情,或许她就没想。
马鹏走了进来,未等苏青青行礼,就径直坐在圆桌旁,拿起茶盏。
惜婷赶忙上前,将要为马鹏斟茶,苏青青道:“小婷等等,我来为父亲斟茶”。
惜婷刚要答应,马鹏便挥手道:“不用了,青青,你坐好便是。”
惜婷斟好茶,马鹏便对惜婷说:“你去灶上盯着小姐的夜宵,没叫你不要进来”。
惜婷担心的看着苏青青,苏青青微一颔首,惜婷道:“是,老爷”,惜婷躬身退下。
关上房门后,惜婷实在担心小姐不过,见走廊无人,便站在窗户暗处仔细听房内的动静。
马鹏伸手抚摸着圆桌,桌上画的是粉黛花梅,色釉丰腴,画工精美,木头的缝隙都以树木鸟兽迎合,浑然一体。
马鹏道:“青青,此桌出于名家之手,我知你喜爱,下重金求的,在你十三岁生日时送予你的”。
“六年过去了,依然崭新如初,看来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啊”。
苏青青看着桌上的画道:“父亲大人的厚爱,我感激不尽,难以报答,……”。
马鹏摆摆手,接着青青的话道:“我不求你报答,你九岁那年,我探亲返回金陵,在路旁看到昏倒的你,见你尚有气息,又看你可怜,便将你带到了这里”。
“认你做了干女儿,我马鹏没有子嗣,虽是干女儿,但待你视如己出,总是给你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还助你拔得头牌,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荣耀”。
“青青,你说说,这可曾有半分虚假?
”苏青青道:“父亲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句句属实,可是……”。
马鹏打断了苏青青的话,“我收你做干女儿,我依然保留着你原来的姓氏,可曾逼迫你随我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事皆由父母操办,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而且,我为你找的夫君,乃是当朝大员张彩张大人的独子,这是天大的荣耀啊”。
“天下人谁不知刘公公位极权盛,而张大人是刘公公身边的大红人,你想想,你若嫁给了张少爷,一生荣华富贵,享都享不尽啊”。
“你怎么就不知足,不如意呢?”。
青青刚想说些什么,马鹏甩袖道:“此事我已定下,明天自会有人来接你去北上,你不必说了”。
“今晚的演出,捧场的人多不能久等,不准哭花了妆,赶紧下去!”。
说罢,马鹏推门而去,惜婷始料不及往后一躲,撞在了窗檐上。
惜婷赶忙捂住嘴生怕叫出声来,马鹏并未扭头,穿过长廊向楼下走去。
惜婷见马鹏走远,这才边揉着头,边走了进来。
看到苏青青坐在凳子上发呆,眼神呆滞着望着桌面上的落樱葬花图,说:“婷儿,你知道为什么葬花么?”。
惜婷看着失魂落魄的苏青青,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更是难过万分。
惜婷扶起苏青青,要为她补妆。
苏青青喃喃道:“花落人可知,心死谁觉晓”,说完便又痛哭起来。
惜婷听到苏青青的话,吓的不知所措,赶忙说:“小姐,你别吓我,什么死啊,葬啊的,婷儿听了害怕”。
惜婷舒缓一下心情,道:“小姐,刚才老爷的话我都听见了,老爷的心意已决,可是,咱也得先过了眼下的坎儿啊“。
收拾完毕后,苏青青紧握惜婷的手,道:“今夜,就是今夜了,无论如何我要试试,婷儿,一会你去备车,咱们连夜走”。
惜婷愣了一下,咬咬下嘴唇,郑重的点了下头。
秦淮河堤一角。
一个身披朱红色斗篷的俊朗青年望河而站,月光下的淮河泛着片片波光。
在北风的吹拂下,如鱼鳞般闪耀着,年轻人轻拨下贴在嘴角的鬓发。
轻叹道:“晚来寒风起,长夜凉初透,难眠”。
“少主,何难之有呢?”黑暗中一人由远及近说着。
年轻人转身笑道:“奉浉,事情办得如何”。
来人拱手道:“已交代马鹏,明早启程回府,少主,可有什么吩咐”。
年轻人踱两步,扭头道:“奉浉,青青可好?”。
奉狮道:“听马鹏说,近几日苏姑娘感染风寒,食欲不佳,少主,不必担心,回府后,请御医前来,定可痊愈”。
年轻人沉思不语,轻嗯一声,挥手,来人即退下。
年轻人背手望月,脑海中又浮现佳人的一颦一笑,嘴角微扬轻声道:“青青”。
暖心阁中舞台。
大幕正缓缓拉开,舞台的中央,青青一身粉色轻罗,长裙上绣百鸟,胸前绣一飞凤。
此衫名百鸟朝凤,青青微低头,视地板,双手胸前交叉,身后十二名舞女,分两行站立。
一声萧起,青青双手做翅膀状,缓慢上升。
二声琴鸣,右手兰花指拂面而过,头顶紫金凤钗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左手反手亦兰花身后摆停,抬头望顶,身姿婀娜曼妙。
台下叫好声不绝于耳,可谁又看见她眉宇间的那点点哀伤。
三声琵琶,青青忽地水袖怒摆,双脚碎步向后。
长软袖筒在空中随着手臂做流雾状,啸风状,圆月状,双袖向下飞舞,似小河涓涓细流。
双袖向空中挥舞,似长虹飞挂,粉色长袖在香蜡灯下迷离焕彩,看着心旷神怡。
青青双臂顺势向下伸平,身体由慢及快旋转。
裙摆散开,如粉荷从含苞到盛放般美丽。
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十二名舞者,如十二朵牡丹,交替变换,姿态万千。
台下观看客如痴如醉,琴声,箫声,琵琶声,笑声,叫声,喝彩声。
一声接一声,声声入耳,曲声不断,舞者不停。
多半个时辰后,大幕才又放下,掌声不断,观众意犹未尽。
一刻钟后,大幕重新拉开,台中只剩青青一人。
一身露肩紫色衫裙端坐舞台中间,尤抱琵琶,款款唱来,“鹮彼暮流,郁比南山,红袖添香”。
“原是一厢情愿,未见君归,徒增霜鬓,一朝歌舞,青石一路烟霞”。
“爱恨苦乐,早殁胸中,散尽珠饰,寒入梦乡”。
“水彼快梭,石有风迹,挽袖添茶,只羡入对出双”。
“北雁南归,江南晓月,如何如何,待到衣锦还乡”
哀歌长鸣,台上泪流,台下哀伤,把酒言谈,泪已成行。
一曲未完,台下的听者皆已大醉,呼喊声,叫嚣声此起彼伏,穿梭在各桌边的小二忙的不亦乐乎。
没人发现,歌声已停,台上空留琵琶在椅上。
景文发现青青不在台上,起身便往外走,被莱博一把抓住。
程叔起身低语:“景文,曲已完,我们该回了”。
景文咬牙,恨恨的说:“不,我要找青青!”。
莱博急切的说:“少爷,您答应了,看完演出就走的,您不能反悔”。
景文不耐烦的摆开莱博的手“你放开”。
说罢,就想往前跑,程叔单腿往前一跨,右手前伸,五指紧扣住景文的胳膊,道:“跟我回去”。
锦文盯着程叔急切的说:“程叔!青青不见了,我就见青青一面就走”。
程叔盯着景文看,他知道这个小王爷的脾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今晚要是见不到苏青青,他是不会走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说服莱总管来看歌舞的原因。
程叔对身后的莱博无奈的摇摇头,莱博刚想说什么。
景文一把抓住莱博的胳膊,拽着向前跑去,程叔也紧跟着离去。
暖心阁后院,苏青青提着衫裙飞快的走着,紧绷的小脸,不时回头看两眼。
她知道后门有辆马车,小婷在那等她。
此刻,她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后门就在眼前,青青飞快向前跑去。
突然,噗通一声,青青脚下一瓣摔倒在地,头上的凤钗跌了一支。
青青还没回过神来,两只强壮的胳膊已将她架起。
一只灯笼在眼前轻微摇晃,青青摔得眼晕,看着眼前的重影,像是“义父”马鹏。
架着她的是俩个家丁,马鹏长出一口气,道:“女儿,这么晚了,去哪呢”。
青青跌的不轻,只缓缓答一句:“父亲,我想散散步”。
马鹏冷哼一声,一个娇小的身躯被扔了出来,笼灯一照正是小婷。
青青痛而不语,马鹏挥手道:“来人,带小姐下去歇息”。
两个侍女应声而出,青青哀求着:“父亲,放过小婷,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
惜婷双手撑着地抬头哭语:“老爷,不管小姐的事,别惩罚小姐,就惩罚我吧”。
马鹏狠踢婷儿一脚,说;“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严加看管,你们扶小姐回房”。
青青哭求马鹏放过小婷,马鹏无动于衷的离开了。
景文三人在暖心阁转了半天,这才来到后院。
莱博擦亮三把火折子,递给二人,三人分开查找。
不多久,细心的程叔在地上发现了那柄凤钗,急忙叫二人前来。
景文握着钗四下张望,却是不见苏青青的身影。
程叔拍拍景文,道:“先别着急,地上这么多的脚印,还有马蹄印和车辙,咱们先查验下,看看有什么发现”。
随即,三人跟着沿着痕迹开始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