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里看花 水中望月
北风呼啸着刮过寂寥的苍原,冰冷凄清的大地肃穆无声。金陵城中唯独秦淮河岸灯火通明,人潮奔涌,人声鼎沸。
“张伯,您也去啊。我还以为您不去了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笑呵呵的对一位年长的说道。
“岂可不去,苏姑娘的歌我还没听够呢,哎,只可惜只能听最后一次了,过了今晚就再也听不到喽!”
老者一脸惋惜摇头道。小伙子说道“同去,同去,我扶着您”,说着小伙子拉住老人在人群中挤着走了开去。
嘈杂的人涌顺着闹市的主干道向北流去,惹的在路边酒楼上吃酒的食客争相开窗观望。
唯独一扇处在闹市中心酒楼二层的窗没开,显的格外刺眼。
雅阁内围酒桌坐三人,一人面无表情,一人仰头饮酒,最后者正襟巍坐闭眼不语似乎在休憩。
“少主,今晚何时动身”一人微倾上身说道。
仰头饮酒者放下酒盅,瞥了那人一眼,道“莱博,急什么,先看戏”。
被叫莱博的人说道“小王爷,不能在等了,苏青青…哦,苏姑娘您不能再见了,王爷要我们今”。
啪,小王爷一掌拍在桌子上,酒水撒了一桌,怒道“你少拿我爹来压我!”。
“景文,不可任性”,低头不语者抬起头面露肃容,正色道。
小王爷狠吐一口气不甘道“是,程叔”。
雅阁门外站四个穿狐裘,登快靴的大汉,锐利的眼神盯着每个经过的客人。
吱,门开了,阁中三人鱼贯走出,莱博向门口四人一挥手,一干人等不紧不慢的走下楼去,出了门,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秦淮河岸有酒肆歌舞楼三百余座,规模似城,皆沿河而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商贾平民,都在这里饮酒作乐。
因而秦淮河岸夜夜灯火通明,热闹喧嚣,人称不夜城。
今夜的不夜城注定不会平静。
暖心阁,位于金陵城主干道的北面,是秦淮河岸二十八座规模最大歌舞娱乐所之一,今晚的人流汇集于此。
暖心阁前门正中央是一座复檐阁楼,二十二根内外楼柱雕龙画凤,顶镶嵌十一颗深海鱼珠,其余地方用五色琉璃铺就,流光溢彩,分外妖娆。
今天的舞台多了许多大红丝绸,分挂舞台四周,寒风吹绸丝丝作响。
楼前正中站一中年人,身体发福,双手背后,两鬓飘浮,纹丝不动。
距台五尺外摆着二十七张八仙桌,围桌坐满了人,抬眼后望,更是无穷无尽。
舞台中央正对第二排第四张桌子端坐三人,正是先前雅阁中三人,只是身边不见了那几名侍卫。
台上中年人抬眼扫视四周后,深吸一口气,忽道:“上屏!”。
只见舞台两边跑出十二个年轻人,每六人一组拉着一扇高三丈有余的紫色屏风,挡在舞台两边。
瞬时台中红绸低垂卷缩,人群逐渐安静。
看挡风屏拉好,台中中年人,双手胸前合实,嘴角上扬,微笑道:“感谢各位今天来到暖心阁,马某倍感温暖,深感荣幸,特在此恭候大家”。
“今晚是小女苏青青的谢幕演出,望大家寄情而来忘情而归。请大家先欣赏一段歌舞,小女青青很快出场”。
说完,中年人快步离去。
“哼,你女儿,都是你用来赚钱的工具,我。。。”不等说完,莱博一把按住小王爷的手,皱眉摇头。
轻声道:“少爷,不可泄露身份”,年轻人这才没说出姓名来,他长出一口气,甩开莱博的手,端起茶杯痛饮了一口。
暖心阁共五层,每层房间三十有余,而此时,就在暖心阁五层西北角的窗户边有两个人影。
一人是刚才的那个胖中年人,月光照亮了他的半个脸,另一个则完全在阴影中。
“看到了么,南安王景铖瑞的独子来了”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说。
“嗯,南安王府的二管家莱博也来了。
”“嗯?莱博旁边的是谁?”黑影问道。
“嗯,不知道,我叫人查查”中年人摸了摸下巴说道。
黑影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中年人谦卑道:“我已将这里的住客打发走了”。
黑影里的人哼道:“马老板,青青姑娘的事不能出差错,今晚结束后,你去安排一下,明早我就带她走,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完,黑影里的人就转身走开。
马姓中年人笑嘻嘻的,哈着腰道:“大人,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明天一早我就备马,送您出城”。黑影里没有回应。
今晚暖心阁里大部分人都来到了庭院中,几乎每扇窗户里都熄着灯,在喧闹的秦淮河岸显得格格不入。
月光斜照窗户上,轻柔的撒在房间的地上,“小姐,掌灯么?”惜婷问道。
没人回答,惜婷像在自言自语。
“小姐,掌灯么?”惜婷惴惴不安的问道。
良久,月光下伸出一只羊脂白的手,月光照在手上似乎为这玉手镀上了一层亮银,如柔夷般的五根手指在空中微微摆了摆。
惜婷愁眉不展:“小姐,掌灯吧,画画状,老爷刚才又催您了”。
幽静的阴影中传来了女子轻微的哭泣声,小婷赶紧放下手中的粉黛,走上前去。
握着小姐的手说:“小姐,小姐,您别哭,您一哭,我也想哭了”。
说罢,惜婷蹲着哭了起来,直到惜婷感觉到头被抚摸,这才抬头。
看到小姐站着抬头望着窗外,惜婷赶紧擦泪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端看小姐。
只见月光照明了她的全身,锦绸的裙摆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雪梨似肌肤被皎洁的月光轻抚着,宛如一尊天然的碧玉。
标致的瓜子脸庞却留着数道泪痕,清晰可见,一滴未干的泪珠挂在睫毛的前端,压弯了睫毛。
清澈的眸子里俨然残留着泪水,哀伤的眼神透着绝望。
小婷很难过,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轻轻叫了声:“苏姐姐”。
苏青青拉着栖婷的手,说:“婷儿,你是我在这的唯一亲人,我要逃离这个地方,你能帮我么?”。
惜婷眼含着泪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苏青青踌躇道“可是,这有很大的危险,要是被发现,你会没命的,婷儿”。
惜婷含着泪说:“小姐,当初是您把我从魔掌里救出的,我一直把您当作我的亲姐姐,我要帮您逃离这里”。
青青紧紧抱着惜婷,努力让自己不哭得很大声。
夜深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悲痛不能长久,心伤却在常驻。
回味过来的惜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扶苏青青坐下。
掌灯后,道:“小姐,我为你施粉吧,不然老爷又要骂了”。
已是泪人的苏青青,痴痴的坐着,轻吸一口气道:“婷儿,去叫老爷找过来吧”。
惜婷点头道:“小姐,我先帮你洗漱一下,老爷吩咐了不让小姐哭,完了我再去找老爷”。
苏青青轻拢鬓发,一言不发。
略施粉黛的苏青青,如荷花般,不蔓不枝,清新典雅,打开窗户。
她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的宾客慢慢在自己眼里变的模糊,最终凝成自己九岁那年的画面。
那年夏初,暴雨如注,清河数段决口,大水如猛兽般,吞噬千里沃野。
被逼无奈的苏家跟随避难的大多数人往东转移。
迁徙多苦难,离家不久,苏母与年幼的弟弟,得流疾相继离世。
悲劳交加,没过多久,苏父也病倒了。
弥留之际,苏父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不满十岁的闺女。
直至今日,苏青青想起当年的情景,恍如隔日,父亲的遗言更是字字在心。
“丫头,爹爹没用,我本寻思着过了今年,去给你定个好婆家,咱家的丫头乖巧懂事,女红也不差,说个好人家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赶上这灾年,丫头,爹以后不能陪你了”。
透过泪眼已看不清父亲的目光,青青的手却被父亲越握越紧,青青的心儿在那一刻破碎了。
在路人的帮助下,苏青青草草葬了父亲。
又孤苦伶仃的走了两天,终于体力不支晕在路旁。再醒来时就身在暖心阁了。
不过,当年的暖心阁并不叫暖心阁,且没有今天的规模,也不出众。
如若没有苏青青,也许这阁楼庭院也不大会有今天的名气与规模,当然这是后话